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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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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舍不得穿几回,给我“毁了”,变成了男式的,体面一点吧,没有钱买新的,我有些难为情。

    不久,我如愿以偿,第二次走进了学校,教初中的数理化课程。老婆很高兴,在农村,民办教师也是最有文化的文化人了,何况我还教初中啊,很神圣的啦。我也总算能够再次和书本打交道而感到一丝的欣慰。

    第一天下班回家,老婆再次问我能当上老师的奥妙机关。我说,其实这事很简单。现在教育大发展,就像一场暴风骤雨,雨点多,有头有脸的都想把自己的子女塞进去,怎么也得有一个两个说得过去的人选吧。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说得过去,我就混了进去,鱼目混珠吧。说过,我和她都痴痴呆呆地笑了,谁是鱼目谁心里明白,大家都明白吧。和我一起混进去的,还有王玉杰、张国礼。读高中的时候,他俩比我晚三届,我们既是校友也是老乡。他们毕业时没有高考了,“文革”闹的,大势所趋。他们和我不一样,我的高考是被人为地取消了的。

    在一次和王玉杰交谈中,他问我:“64年你刚毕业时,不是当过老师的吗,后来……”

    1964年夏末秋初,我确实在父亲的周旋下,当了3天民办教师,仅仅是3天。想不到刚上班就被人告了御状,说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让贫下中农干啊,非得找个上中农?我看这也不是什么特好的差事,没等人家公社下令,自己就打马回山了。如今所以自己又去争取,目的不在教书,而是为自己充电罢了,下一代希望我这样,这就是我的愿景吧。没有电,所有对子女的期待都会瘫痪、死机啊!

    张铁生的一张白卷,本来可以恢复的高考又中断了妊娠,胎死腹中。于是,大批大批的工农兵在反潮流的热浪中,迈进了知识的殿堂。他们梦寐以求的等待,在刹那间完成了分娩的全过程,没有痛苦,一切皆大欢喜。杨焕忠、谷万国,就是其中的幸运者,还有后来的王玉杰。

    初中的时候,杨焕忠在我上一届,毕业时他考上了中专。三年困难时期,全国的中专下马,他没有完成学业,成了最早的民办教师。

    他的父亲是大队的老支部书记,贫下中农进驻学校的代表,世称“老贫农”,在学校说一不二一统天下。他的岳父陶校长,对他的深造更是全力以赴,于是间杨焕忠就成了文革后首批“辽大”的大学生,化学系的学生了。

    我知道世态的深浅,不会和他竞争,涉足其间搅浑水。第二年,我升学的心又萌动了,就去到公社找那个负责报名的人,希望我的旧梦重圆,或者叫死灰复燃。

    其实,我上山下乡的时候,肚子里的怪胎就孕育了。我为自己设计了一条曲线升学的蓝图,因为那时候有政策,下乡劳动二年就可以报名高考,从劳动的第一天起,我就时刻准备着。

    如今,我也在“先驱”之列,我的表现还不够积极吗?不是很革命了嘛。但事与愿违,没等到两年,“文革”就开始了,所有的梦想都成了泡影,都是狂人的呓语,都是没有边际的梦幻。

    负责报名的公社干部,嘿嘿一笑对我说:

    “我认识你,上中农,能当个老师就不错了……”

    说着,他又把手里的学员登记报表在我眼前抖了抖:

    “你看看,有你这样条件的吗?”

    是的,人家个个根红苗正,里面三新。我自找没趣,心里很烦,就恶狠狠地冲着他:

    “我的成份是不好,社会关系又复杂,是我妄想了,到我儿子的时候你还说的算不?”

    “好啊,你还来劲了,我告诉你,你记住了,有共产党在,你千秋万代就别想上大学!”

    “我也告诉你,张铁生似的大学生长远不了!”

    “好,你还敢污蔑反潮流!”

    “呵呵,潮流是客观规律,谁也反不了,所以反潮流没有好下场!”

    世上还是好人多,在一旁的另一位公社干部把我拉开了,悄声道:

    “算了,名没报上,再惹出祸来值得吗?”

    推心置腹的话,我会听得出来的,我有人性,就能闻出人味来。但我还是余怒未息,我又回过头来,郑重地告诉他:

    “你也记住了,用不了多久,还得分数说了算!”

    我的这次“反潮流”裹挟着一定的预言成分,是他逼出来的。

    随着历史的江河在时代的撞击中“大浪淘沙”,我坚信,真理就是真理。当然,我也又一次因为“预言”遭到严重的“撞击”,虽然没有头破血流,但也惊心动魄。每每如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就这个命了,呜呼,哀哉。

    “报名”后的第二年秋末冬初,公社负责教育的干部来学校检查教学工作,我的麻烦就来了。这个人正是我反的那个“潮流”。他先翻了翻其他老师的教案,然后就来看我的。这种声东击西的小动作,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因为我们过过招儿,彼此心里都明白。

    我想,教案有什么?会有什么把柄让你抓住我不放吗?最严重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批评我不那么认真罢了,其他还会有什么啊……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人家那边真的在鸡蛋里挑骨头。他还真就挑出了“硬头货”,硬得像木棍子,准能打死你的东西——一个顺口溜,一首打油诗,一则像宋江似的反诗,写在我的教案里!

    他先找校长秘密谈话,拿着我的教案,那是证据,上面有我的“反诗”,诗的大意是:

    河滩晋杂五,水库是白单……

    “晋杂五”是高粱、“白单”是玉米,都是当时最高产的新品种。这怎么是反诗?校长找我的时候,我莫名其妙。

    校长让我看我写的反诗,我笑了,反问校长:

    “我模仿你的字体写的诗,你还不认识吗,这是反诗吗,明明是赞美诗嘛。”

    校长姓陶,陶喜春,雅号陶溪村,杨焕忠的岳父,小时候我就熟悉。别看他在他姑爷上大学时没为我说话,我也没要求他为我说话,我知道我不够“条件”。遇到“反诗”,他不能不为我说话了,我们算是有交情。

    陶校长和家父是老同志,小时候我叫他陶大爷。陶校长的国画在当地小有名气,买不起年画的就求他画一张过年,好多人家都有他的丹青贴在墙上,落款就是陶溪村。绘画和书法历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姊妹,他的字笔走龙蛇,刚柔兼具,造诣颇深。我常向他请教细心临摹,以示尊崇。于是,我们就有了默默的师徒关系。

    这次节外生枝源于他,化险为夷也多亏了他,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我的“反诗”中那句“水库是白单”,被“潮流”念成了“水库是小草”了。陶校长的书法中,“白”字很像“小”字,“单”字酷似“草”。所以人家说我诽谤“农业学大寨”,诋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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