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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节 女人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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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就说:“这孩,啥话。”东来用讥讽的口吻说:“不发烧啊?哼,我还以为你有病呢。不年不节的,你放的那门子炮啊?!”老姑夫说:“正事,这可是正事。你给我拿挂鞭!”东来本该问一问的,为什么要‘鞭’?可东来就是不问。东来说:“要挂火鞭,是不是?”老姑夫就说:“对了,拿挂火鞭!”东来鄙夷地说:“鞭是有,你带钱了么?”老姑夫说:“我先赊你一挂,秋后算账。”东来说:“那不行,我不赊账。”老姑大直了直腰,说:“东来,别人赊得,我为啥赊不得?我会赖你一挂鞭么?!”东来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别的可以赊,‘鞭’我不赊。”老姑夫又用袖子沾了沾眼,说:“拿吧,赶紧拿吧。别跟你姑夫乱了。”东来却没来由地火了:“谁跟你乱了?!要都像你这样,这代销点早就赔光了!”老站夫怔怔地看着他,说:“不赊?”他说:“不赊!”

    兀的,东来的身子从柜台里探出去,那笑像菊花一样,纹纹道道的,说开就开了。他巴巴地笑着说:“哟,汉香来了?汉香是难得到我这小店里来呀!”

    刘汉香站在门口,静静地说:“火鞭多少钱一挂?”

    东来怔了一下,说:“你,也要火鞭?”接着就说,“有哇。有!”

    刘汉香说:“多少钱一挂?”

    东来回身从柜上拿出了两挂火鞭,说:“有五百头的,有一千头的,你要哪一种?叫我说,就一千的吧?”

    刘汉香说:“我是问多少钱一挂?”

    东来很巴结地说:“说啥钱哪?不说钱。你轻易不来,拿走吧。”

    刘汉香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这是干啥?不说钱我就不要了。”

    东来的脸还在“笑”着,却有些吃“味”,就赔着小心地说:“你看,要说就算了。再说吧?回头再说。”可他看了看刘汉香,心里一紧,很委屈地说:“要不,先记账?记账就行了。一块八,进价是一块八……”

    刘汉香没再说什么,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缝的花钱包,从里边拿出了一张五块的纸票,放在了柜台上,尔后说:“再称斤盐。”就这么说着,她随手拿起了那挂一千头的火鞭,递到了老姑夫的手里,柔声说:“爹,你先回去吧。”

    老姑夫拿着那挂火鞭,泪眼模糊,手抖抖的,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扭身走出去了。

    那一声“爹”把屋里的人都喊愣了!东来大张着嘴,屋里的两个老汉也都大张着嘴,猛然看去,就像是三座哑了的小庙!那眼,陡然间成了死玻璃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白瞪着。有好大一会见,代销点里鸦雀无声!

    刘汉香再一次说:“称斤盐。”

    东来好半天才醒过神儿来,嘴里喃喃地说:“盐,噢盐。”说着,他就像僵了的木偶一样,缓慢地转过身子,拿起秤盘去盐柜里挖盐。挖盐的时候,他的神情十分的恍愧,秤盘吃进盐里,那一声“兹拉”闷塌塌的,就仿佛盐粒腌了心一样!

    没有人说什么,再没有人说什么了。代销点哑了……

    中午,当那一挂“火鞭”在老姑夫家门前炸响的时候,一个村子都哑了!

    那挂鞭是老五孬蛋挑出去放的。老五站在墙头上,趾高气扬地用竹竿挑着那挂火鞭,大声说:“嫂,嫂啊!我点了,我可点了!”那一声“嫂”是很脆火的,那一声“嫂”也分外地招摇,那分明是喊给全村人的,听上去操巴巴的!炮响的时候,孩子们哇哇地跑出来了,先是在一片硝烟中“咦咦、呀呀”地张望着……尔后,就你挤我搡的,满地去捡那炸飞了的散鞭。

    可是,没有多久,女人们的喊声就起了!那带有毒汁的日骂声此起彼伏,就像是满街滚动的驴粪,或是敲碎了的破锣,一蛋蛋儿、一阵阵地在村街上空飘荡:“拐,死哪儿去了?!”“片,片地,杀你!没看啥时候了,还不回来!”“玲儿,玲!抢孝帽哩?!”“二火!钻你娘那吕锪耍砍商觳蛔鸥黾遥浚 薄昂#海子,再不回来,剥你的皮!”……那推碾的“小广播”,把磨杠一扔,早就不推了,她四下里“串门”去了。是啊,顷刻间,一村人都知道了。刘汉香,那可是上梁的“画儿”呀,那简直就是上梁的“贵妃娘娘”!就这么,这么……啊?眼黑呀,这真让人眼黑!!

    女人们还是出来了,“小广播”已把消息散遍了全村。女人们心里有一万个小虫在拱,心痒难耐,就一个个走上村街,从西往东,尔后是从东向西,有抱孩子的,有挑水桶的,有拿簸箕的……走过老姑夫家门前的时候,那身子趄趄的,目光探探的,似想“访”出一点什么。初时,还有人不大相信。可有人确乎是看见刘汉香了,真就是汉香啊!一晃,看见的仅是刘汉香的背影,刘汉香在院子里扯了一根长绳,正在给“蛋儿们”晒被子呢……再走,往东直走,一直走下去,就是支书刘国豆的家。看见那个大门楼的时候,她们的脚步慢了些,也不敢靠得太近,就远远地从路那边磨过去,瞥一眼,再瞥一眼,只见支书家的双扇大门关得紧紧的!

    看来看去,人们心里不由犯嘀咕:国豆,他可是支书啊!那是个强人,硬性人,他会“认”么?他就这样白白“认”了?!

    待女人们接连看了两三道之后,突然之间,刘汉香就从院子里走出来了。她站在院门口,面对着整个村街,面对着一个个借各种理由前来窥探的女人们,脸上仍是静静的,那静里有些凛然,有些傲视,还有些出人意料的“宣告”意味。她腰里束着一个围裙,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说,看吧,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刘汉香!

    女人们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村街上,女人们讪讪地笑着,说:“汉香啊……借、借个簸箕。”

    刘汉香笑一笑,说:“簸箕?”

    那女人手指着,语无伦次地说:“锤家,上锤家,簸箕。”

    再有女人走过来,又是那一套,说:“汉香啊,……桶,水桶。”

    刘汉香就笑一笑,说:“还桶呢?”

    那女人就扯扯地说:“鱼儿家,桶。还漏,沥沥拉拉的……”

    也有夹着孩子的,说:“汉香啊,你看看,一点也不争气,拉一裤兜……”

    刘汉香就说:“去河上呢?”

    那女人就慌慌地说:“嗯,河上。作作。”

    女人们一个个走过去了,那“心”上却偷偷地挂上了一头叫驴,一个劲儿的撤嘴。扫过街角,就齐伙伙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说:“老天哪,啥样的找不来?啥样的不能找?偏偏就去了他家?!”“原想着,是云彩眼儿里的命,不知有多高势呢,谁知道,一头栽到了粪池里!”“中邪了,这八成是中了邪了!等着瞧吧,要不了三天,一准得跑回去!”“可不,汉香是啥人?那是个贵气人,从小在蜜糖罐地里泡大的,一点屈没受过。那过的是啥日子?这是啥日子……”“这闺女呀,真是看不透啊!咋就咋了呢?那国豆能依她?!……”“跑是一定要跑的,我要是看不透,把我的眼珠挖出来当尿泡踩!”“啥人家呀,一窝光棍,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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