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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六节 气做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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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这么说着,他突然做了一个举枪瞄准的动作,嘴里还戏虐般地“叭勾”了一声。

    刘汉香瞪着两只大眼,说:“爸,别,你可别……”

    刘国豆笑了,刘国豆说:“香,你放心,我不会动枪的。这么好的子弹,我不会轻易用的。你爸知道,动枪是犯法的事。我这条老命虽然不值钱,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兑上……我还留着抱孙子、外孙呢。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不到九分厘上,我不会这样做。你爸好歹也当过这么多年的支书,我有办法,我会做好,会给佻一个交待。

    刘汉香望着父亲,说:“那你……?”

    刘国豆在女儿面前蹲了下来,小声地、亲切地说:“香,我会好好待他的,我一定要好好待他。他对我女儿这么好,我怎能不好好待他呢?我得先把他请回来。这会儿,一村人都在盖指印呢,你看他多势海呀,一村人都在为他忙呢。这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大伙众口一词,要把他请回来。另说一个小小的营官,就是再大些,我们也会把他请回来的,办法有的是……他要八抬大轿,就给他‘八抬’,要”十六抬‘、“二十四抬’都行,我们这里可有的是树啊!”

    刘国豆这一番话说得很平和,很软,但句句都是有含意的,说得又是那样解气!女儿被逗笑了。刘汉香笑得流眼是泪,她说:“爸呀……”

    刘国豆接着说:“主席不是说,三箭齐发么。我们也会三箭齐发,县里,省上,部队甚至是北京,都要去说道说道。他是个啥样的人,也要让城里的人知道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想想吧,集全村之力,三千百姓‘抬’一个人,那得运多少唾沫?到时候,他不回来也得回来……只要他回来,事情就好办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用我多说什么,大伙会好好待他的。他做的好事,也应该得到好报,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不是要调地么,我一定要给他分一块好地。真的,给他一块好地,就东坡那块地,一定要分给他。孩子乖,大约把芝麻、黍秫长什么样都忘了吧?忘了也不要紧,有苗不愁长,那就好好种吧!他最好把他那城里的洋媳妇也带回来,哼,只要人家愿意跟他来,也是好事,东山日头一大垛呢,就给我好好背那老日头吧。当然了,要是人家城里的女人不愿意来,他家就是五条光棍了,那也好。他的事,我还是要管的,我还会张罗着给他娶一房媳妇,当然要给他找好的,真的,瞎的瘸的不要……”最后那句话,刘国豆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放心,我、会、善。待、他、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锅是铁打的!”

    这时候,刘汉香有些突兀地插了一句:“爸,你注意过他的眼神么?”

    刘国豆目光一凛,脱口说:“谁?”

    “他。”

    “――晦,那王八羔子?!”

    刘国豆沉吟了片刻,把烟在地上拧了,说:“香,我不怕他捣蛋。我怕的是他不捣蛋。他要是老实了,我怎么治他呢?我跟派出所的老胡已经说好了,他不捣蛋倒还罢了,他捣蛋一回,就绳他一回!回回把他弄到派出所里,绳他个七八回,他就老实了。他不是硬气么?那好,捆他个‘老婆看瓜’!一‘秋’把那狗日的‘秋’到房梁上,犟一回垫他一砖,犟一回垫他一砖,有三砖垫的,老胡说了,多硬气的人都顶不住……”

    刘汉香望着父亲,有些沉重地说:“爸,你也有老的时候啊。”

    刘国豆先是怔了一下,尔后是久久不语,只见他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地跳着,每一个麻坑都发出了乌紫色的亮光,那牙,不由地就咬起来了,咬出了一股一股的肉棱子……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还是我女儿想得周全。是,我有老的时候。我这支书,也会有不干的那一天……爸的岁数大了,万一有这么一天,孙猴子真的跳出了如来佛的手心,那我也不怕他。闺女呀,我还有这支枪哪,真到了那一步,我这一罐热血就真的摔上了!到了我这把年纪,一命抵五命,值!”

    这时候,刘汉香直起身来,久久地望着父亲。她看到了父亲的那份来自血脉的爱,看到了那滴血的真情,也看到了父亲的苍老……终于,她说:“爸,你说完了?”

    刘国豆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刘汉香再一次追问:“就这些了?”

    刘国豆说:“就这些了。”

    刘汉香突然热泪双流,她哭着说:“爸呀,你都不能留一点么……?”

    刘国豆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张口结舌地说:“留留、留什么?”

    刘汉香说:“――志气。爸,给女儿留一点志气吧。”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刘国豆吃惊地望着女儿,竟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他也真是想不到,女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这一刻,刘国豆眼湿了,不知怎的,他心窝里热乎乎的。他说:“香啊,香,你……”

    刘汉香恳切地、坚定地说:“爸,让我来做,让我自己做。”

    刘国豆呆呆地望着女儿,他从女儿脸上看到了痛楚,看到了忧伤,那一脉一脉的痛都在脸上写着呢。八年了,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呀!可他也看到了女儿眼里的坚强。女儿大了,女儿竟变得如此坚韧……他仿佛不相信似地摇了摇头,哑然地笑了。

    刘汉香说:“爸呀,你虽是棵大树,可我也不能靠你一辈子呀!让我做吧,让我自己做。该记住的,我不会忘,就让我按自己的意愿做吧。”

    刘国豆当然清楚,冯家已不是过去的冯家了。冯家那些王八羔子,长好了,就是五架大梁!就是长不好,长匪了,也会是五根顶门的恶棍!……这当然是不可等闲视之的。于是他失声说:“你、你、你……怎么做?!”

    刘汉香沉吟了很久,终于说:“我用自己的方法。”

    刘国豆望着女儿,说:“恨他么?”

    “……恨。”

    刘国豆说:“你会原谅他么?”

    刘汉香摇了摇头,说:“永远不会。”

    刘国豆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女儿,他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哪!片刻,他说:“香,你是想让我罢手?”

    刘汉香点点头,直白白地说:“是。”

    “为啥?”

    刘汉香说:“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做。”

    刘国豆又续上一支烟,“说说看。”

    刘汉香冷静地、一字一顿地说:“爸,这件事,我要慢慢做,我有的是时间。首先,我要进城一趟,去见他一面。我等了他八年,我想,还是见一面好,当面做个了断……爸,你放心吧。剩下的,我会处理的。”

    可是,刘国豆迟疑了片刻,说:“我要是不依呢?”

    女儿不语,女儿用眼睛看着父亲……

    在剩下的时间里,是父亲和女儿目光的对视,也仿佛是一种较量。烟炕屋由于长年的闲置,散发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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