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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五节 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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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稳住了那一头儿,这一头儿又冒烟了。

    这天晚上,冯家昌回到家已是深夜了。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刚刚喘了口气,却发现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对着那团蓝荧荧的亮光说:“还没睡呢?”

    这时候,灯忽然就亮了!穿着一身睡衣的李冬冬像个大冬瓜似地蜷在沙发上,冷冰冰地说:“你干什么去了?!”

    冯家昌看了她一眼,很疲惫地说:“没干什么,赶一份材料。”

    李冬冬说:“是么?”

    冯家昌说:“是。上头急着要。”

    突然,李冬冬抓起一只拖鞋扔了过来!尔后又去抓第二只……气急败坏地说:“你嘴里还有实话么?你们乡下人怎么一个个都成了骗子?!”

    冯家昌愣了片刻,沉着脸说:“你骂我可以。不要辱骂乡下人。”

    李冬冬说:“我就要骂。骗子,你们一个个都是骗子!打电话,你办公室根本没人接。打到值班室,人家说你早就走了……”

    冯家昌用手扶着墙,一边防着另一只拖鞋一边说:“我不跟你吵,你怀着孕呢,我不跟你吵。”

    李冬冬瞪着眼说:“你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又跑哪儿鬼混了?!……”

    冯家昌说:“没干什么,就是赶一份材料……”

    可是,没等他说完,第二只拖鞋又甩过来了,接着是靠枕、梳子、茶杯……她抓住什么就扔什么!还歇斯底里地喊道:“姓冯的,你也没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晚上,你必须说清楚。你要不说清楚,你就别进这个门!”

    “訇!”的一下,冯家昌心里烧起了漫天大火!他想,我他妈再也不受这份洋罪了,再也不受这份窝囊气了――我受够了!不就是个城里人么,不就是个城市户口么,我他妈不要了!有什么可横的?!我这会就把这身军装脱了,跟刘汉香走,跟她回老家去,哪怕是种地,哪怕是当牛做马,哪怕是吃风屙沫,老子也不干了……这么想着,他的眼一下子“狞”起来,目光里跳荡着狼牙牙的火苗!

    看他这个样子,李冬冬吓坏了,她“――呀”地惊叫了一声,张口结舌地说:“你,你你想干什么?!”

    就是这一声惊叫,把冯家昌重新又唤了回来。他的头,慢慢,慢慢地,又勾下去了。是啊,是啊,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可全都靠你呢……他呓呓怔怔地靠在那里,全身就像是虚脱了一样。念头这么一转,接下去,他暗暗地松开了攥紧了的拳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不错,我已经不像个人了。你以为我还是个人么?”

    可是,当他眼里的“狼光”消失之后,当他重新勾下头之后,李冬冬也缓过劲来了,李冬冬看着他,仍是横横地逼问说:“……姓冯的,你为什么要说假话?!”

    冯家昌咽了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说:“你想听实话么?你要真想听,那我就告诉你,我见了一个人。”

    李冬冬说:“谁?”

    冯家昌说:“一个女人。”

    李冬冬哼了一声,喝道:“骗子!无赖!流氓!你承认你说了假话吧?”

    冯家昌耐着性子,压低声音说:“我是说了假话。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都是你逼的。你要真想知道,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个女人的名字,她叫严丽丽。”

    李冬冬吃惊地问:“谁?”

    冯家昌说:“严丽丽。”

    这么一来,李冬冬不吭了。这个名字李冬冬曾经听说过,她是从母亲嘴里知道这个名字的。自父亲官复原职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母亲跟父亲闹得很凶,而这个名字就是母亲随手甩出来的“重磅炸弹”!据说,这个叫严丽丽的女子曾经是政府机关的打字员,跟父亲好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母亲从父亲的衣兜里发现了蛛丝马迹,曾跑到市府里跟父亲大闹!一时间市府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可人们碍于市长的面子,也只是在背后说说而已。不久,她就调走了……听到这个名字后,李冬冬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跟着软下来了,她嘴里嘟哝了一句,说:“她找你干什么?”

    冯家昌说:“你不要多问了。总而言之,我做的是和稀泥的工作。”

    李冬冬抬起头来,问:“怎么,她想要挟我爸?”

    冯家昌想了想,说:“目前还没有。”

    说着,说着,李冬冬又警觉起来了:“那她找你干什么?她怎么会认识你?”

    冯家昌说:“我也正纳闷呢。下班时接了一个电话,说大门口有人找。”

    李冬冬迟疑了一下,问:“她,怀孕了?”

    冯家昌说:“你不要问,你别问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这时候,一向很“现代”的李冬冬竟然骂起来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看起来,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家昌说:“论起来,我们算是下辈人。老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多干涉吧。你说呢?”

    李冬冬突然问:“她长得漂亮么?”

    冯家昌漫不经心地说:“还行,还行吧。”

    李冬冬说:“什么叫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

    冯家昌说:“还行就是不错呗。你想,那是你爸看中的人,会有错?”

    李冬冬终于绷不住,“吞儿”地笑了,说:“你就坏吧。”

    警报解除了。冯家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去打了一盆热水端过来,蹲在沙发跟前,说:“小姐,把脚伸出来吧,好好泡一泡。”

    李冬冬把两只小肉脚伸进盆里,一边还埋怨说:“气死我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后来还是人家侯参谋告诉我,你被一个女的叫走了……”

    冯家昌嘴里的牙“咯”了一下,一边给李冬冬搓脚,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这事不便说,可他看见了。”

    李冬冬郑重地吩咐说:“爸的事,你不要跟人乱说。”

    冯家昌回了一句:“我知道,这人多事。”

    躺在床上的时候,冯家昌浑身像是瘫了似的,觉得很累很累!他本来想长长地叹一口气,松了那绷得太紧的神经,可他又怕李冬冬会看出什么来,就硬是把那口气憋回去了。本来,家是可以喘口气的地方,可哪里是你的家?

    在城市里。要想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太难了!不是你不想做人,是你没有做人的资本。他想,谁不愿活得诚实,那龟孙才不愿呢!要是喜欢什么就说什么,看什么不顺眼,你就说出来,那有多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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