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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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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智生望着从窄狭的窗口射入的微弱灯光,有气无力地讽刺道:“你们几个就别瞎吵吵了!我听着心烦!你们不是没事找事吗?我跟您几个没仇没冤,你们抓我干啥呢?这下子可好了,都出不去了。你们不露能了,有本事出去呀!”货郎李三桥斥责道:“你还瞎叨叨啥呀?都毁在你这个操蛋孩子手里,你是犯啥的浪贱呀!那个矮胖子到底跟你有没有仇?你为啥把人家淹死呢?你报仇俺不管,你淹死人俺也不管,你跑呀!人家都说:”事大事小,一跑就了!“有你这样的吗?象个呆木瓜,等着叫人来抓!”

    郑智生叫起撞天屈来,悻悻道:“你骂哪个龟孙不想跑呀?不是没跑了吗?谁叫我碰上一群倒霉蛋呢!唉!我也算倒足血霉了,谁知从哪儿跑来一个母夜叉!劈头盖脸把我打了一顿!偏偏又碰上你们这群差心眼的熊货!我害死人了,抓住我活该。你们几个是吃饱撑的?大热的天没事在家搂媳妇睡觉不好吗?管我的闲事干啥呀?”路春全喝道:“这能叫”闲事“吗?自古杀人偿命,这事叫谁碰见也不能不管呀!”郑智生冷笑道:“你说得对,杀人是得偿命!日本人杀咱中国人还少吗?你们有本事杀几个日本人给我看看!你这会都成日本人的俘虏了,还敢嘴硬?你再硬也硬不过日本人的刺刀。连蒋介石都怕日本人,你还净说些逞能的话。快想法子逃命要紧,日本人还知不道咋拾掇咱呢。”大伙想想后果,无不恐慌万状,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赖吉成到底老成,对郑智生沮丧道:“伙计!你也别瞎抱怨了,你害死了人了,谁碰上也不能不管。最亏的是我呀,人被鬼子抓来,小毛驴也知不道跑到哪儿去了,俺家就这一头牲口,犁地耕耙全指望它呢!我才真是犯贱呢!你这够幸运的了,都说杀人偿命,送到保长那儿,你多说再活一个月。”郑智生抢白道:“再活一个月也是赚的!叫日本人抓到这里,连水也不给一口,今夜知不道能不能熬得过去,不饿死也得渴死。”大家知他所说不假,悲观气氛笼罩在囚室内,屋内死一般寂静。

    第六章 翠菊 (一)

    第六章翠菊(一)

    经过死一般沉寂以后,郑智生往上欠欠身子,有气无力地劝道:“各位!你们静下心来听我说一句!我倒有个办法,兴许能够从这里逃出去。”大家精神一振,一个个伸长脖子,一起眼巴巴地望着郑智生!赖吉成将信将疑,嘲弄道:“你有啥办法呀?说出来大家听听!”郑智生捂着青紫的右眼,强打着精神,沙哑着嗓子道:“你们还知不道!俺俩这一趟出来,原本是给东家到徐州来送封信的!临来时东家太太给开了一张路条,路上也碰上不少盘查的,一看路条就放了行,这路条才管用。当然,那是在鲁南县、丰县地面上,在徐州管不管用,还知不道?”赖吉成两眼熠熠放光,凑到郑智生跟前盘腿坐下,急切道:“依我说,准管用。只要在鲁南县、丰县管用,在徐州也肯定管用!咱得试试,不试咋能知道呢?你说对不?”李三桥也伸头问道:“路条呢?拿出来叫俺几个看看!”郑智生从衣兜里掏出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和信函递给他们!大家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李三桥接过纸条,连忙掏出洋火,划亮一看,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只知道白字黑字,却有没人认识。

    李三桥瞎瞅了一回,抬头问道:“你们谁识字呀?”大家都尴尬地摇摇头。洋火燃尽,四周转眼被黑暗吞噬。赖吉成悻悻地把纸条和信函还给郑智生,问道:“上面都写些啥呀?”郑智生道:“路条还能写啥?我想是”见条就放行“呗!”赖吉成失望道:“你也不认得字呀!”郑智生道:“我倒是跟俺哥学认了几个字,这上面的字却一个也不认得,只觉跟咱中国字有些不同。”李三桥不耐烦道:“别问了!只要在鲁南县、丰县管用,在徐州也肯定管用。”赖吉成也附合道:“就是!就是!我敢说在徐州也管用。”路春全道:“不试咋能知道?总比没有强呀!”郑智生诡谲道:“可就是有一件:我们从家里来的时候是两个人!所以,路条上只写见两人放行,我只能带出去一个人!你们几个踮算踮算,我带谁出去呢?”大家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中相互揣测,各打自已的小算盘,心情相当复杂。赖吉成干笑了两声,谄媚道:“其实呢!按说你跟那个矮胖子有仇,俺不该管您的闲事!这事不是碰巧了吗?咱以前又不认得你,才发生了误解。大兄弟!您可别见怪。说实话,俺一大家子人全指望我一个人养家呢!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得饿死七、八口人。大兄弟!日本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咱俩是一起来送信的,中不中呀?”

    李三桥“蹭”地站起身来,指着赖吉成的鼻子厉声喝骂道:“赖吉成!你狗日的真不是东西!黑脸白脸都叫你唱了,”软、硬、刁、憨、精,一溜子鬼吹灯“!这个兄弟……”低头哈腰一脸媚笑,低声下气地问道:“兄弟!您贵姓呀?”郑智生不知他问这干啥,茫然答道:“我姓郑!叫郑……”李三桥直起腰来,指点着赖吉成的脑门骂道:“黑胖子跟郑兄弟有仇,你他娘里个浪屄,吃饱撑的没事干了?管得也忒宽了吧?郑兄弟想淹死谁就淹死谁,你狗日的”一不当官,二不当差“!管人家的闲事干啥呀?在河边我就看出你狗日的存心不良!你把这个郑兄弟送到保长哪儿去,就想领赏钱!”扭头对郑智生进馋道:“这个赖吉成呀!在我们附近那几个庄上提起他来没有不骂的!这狗日的坏事做绝,你要是听了他的话,非叫他操死不中。郑兄弟!别理他,还说他是跟你一块来徐州送信的,这不是明摆着说瞎话吗?日本人也不信呀!二百多里路,家里面没人了,派个半截老头来?郑兄弟!俺表哥在徐州火车站上当副站长,威风得很!赶明咱弟兄俩送过信就去找他。俺表哥这人好客,我领你去,狠狠撮他一顿。”赖吉成嗤之以鼻,讥笑道:“您表哥?李三桥!你从哪儿又蹦出一个表哥来?东西两庄上谁还不摸谁的底细?李三桥!您爹是谁你知道不?”伸长脖子,对郑智生媚笑道:“这个龟孙操的叫李三桥!不摸底细的人以为他姓李!其实,李家坟头上哪出过他这根草呀?他到底姓啥他本人也难说知道!这个小舅子揍的两岁时被人丢弃到大桥底下,眼看着就要被饿死,是李楼的光棍李秃子把他抱到家拉扯大的,他才姓的李!李秃子三辈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头上没毛,是个秃货,又长得歪瓜裂枣的,连个媳妇也没娶上呀!他李三桥又从哪儿来的老表呢?净在外人面前吹牛屄。”李三桥见赖吉成在人前揭了他的短处,不觉恶从心边起,怒从胆边生,挣上前去,劈头给了他一个耳光。赖吉成也不示弱,握紧拳头就打,黑暗中两人扭打在一起。

    室内空间本来不大,两人又打得一塌糊涂,大家都尽量往墙角里挤,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郑智生靠在墙上,因身上有伤,稍一动便疼得龇牙裂嘴。路春全颠颠地凑上前去,殷勤地划拉了一抱麦秸塞在郑智生的身下,叫他躺得舒服些。等郑智生躺好,路春全对打架的两人不屑一顾,嘴角微微一撇,俯郑智生耳边悄声道:“这两个人”一个在席上,一个在苇子上“;”和尚骂秃子,都是没毛货“!郑大叔!他俩谁说的话您都别相信!都不是啥好玩艺。”郑智生不禁骇然,慌忙叫道:“你别喊我大叔!你的年龄比我还大!”路春全陪笑道:“您老人家还知不道?我这一生最佩服的是英雄好汉。我看您老人家为报家仇,淹死了那个黑胖子!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佩服,只有您才配当我的长辈。在河边都是这两个狗日的逞能,依我也就是少管闲事!郑大叔!我手上没准,把你碰疼了吧?”郑智生苦笑道:“你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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