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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伦贝格与拉瓦鲁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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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置身韦列齐察河后面的格鲁代克阵地里,他得以喘息。这一道连绵的高地从德涅斯特河和韦列齐察河交汇处升起,若非俄军有足够兵力从各方予以侧翼包抄,本会是很强固的阵地。黯然下台的布鲁德曼发给其部队的最后指示,包括了九月六日这一则:“俄国报纸正兴高采烈地报道他们已大败我们第三集团军。”布鲁德曼严正表示,部队此刻的任务,乃是“要俄国人把这话吞回去”。他接着叱责麾下军官的战术作为未能明辨一重要差异:“我得提醒你们打仗时取得的死伤和蒙受的死伤两者有基本的差异。激烈战斗中取得的死伤,不伤害士气,甚至使部队得胜;因拙劣领导而蒙受的死伤,则令部队灰心,导致败亡。”[70]俄军完全不在意这差异,一拥而上猛攻。布鲁西洛夫忆道:“那些士兵是我们已被击败的士兵……他们已没有斗志。”[71]

康拉德下令九月八日再启进攻。他似乎终于渐渐理解他挫败的战术原因。他发文给这时已不受指挥的麾下诸将领,“俄罗斯人似乎是这样打仗的:守在壕沟里,背后和两侧翼有火力强大且通常隐藏得很好的炮兵,以在我们发动步兵进攻时取得奇袭效果。他们通常维持这些阵地一天,让我们受到最大死伤,然后退到新阵地重施故技”。[72]这一“故技”并非俄军的新发明;一八六六年普军打败奥军,用的就是这种打法:与战术守势相搭配的作战攻势。也就是说,敌军会入侵奥匈帝国领土,然后构筑坚强的防守阵地以击垮奥军必然的反击——之所以“必然”,乃是因为形成于滑膛枪时代的奥军传统思维,仍愚蠢地标榜战术进攻,即使已有机枪和急速火炮问世亦然。康拉德终于发现他和他的蓝灰色纵队就要再度受骗上当,但这一发现尽管于九月七日发送给各地部队,却要到九月十日才送到散落各地且已遭击败的大部分奥匈帝国将领手上。他们疲累地瞧了该文一眼,在公文边缘草草写下该写的“已阅”字眼,然后将其归档。

这时,奥地利阵营里人人都已厌烦于这场战争。康拉德命第四集团军会同第三集团军一起进攻,但各部队待在原地不动。[73]辕马已累得拉不动车子,士兵也累得走不动。奥军在韦列齐察河后面掘壕固守,但军官担心即使有此河当屏障且挖了战壕,部队仍会守不住。哥萨克人在后方的传言令奥匈帝国第二军士兵惊恐,该军随之开始全军后撤。第三、第八师也开始后撤,四轮马拉货车队挤在一块,造成恐慌。九月九日,康拉德从普热梅希尔大发牢骚,说这些“自行撤退”“毁掉我军原会得手的进攻”。一如以往,他把保护自己渐渐不保的名声,看得比打赢这场战争更为重要。[74]

九月十日,康拉德和弗里德里希大公首度走访前线(战时他们只去了前线三次)。康拉德、弗里茨尔、卡尔大公从普热梅希尔驱车前往韦列齐察河后面的格鲁代克阵地,由博罗耶维奇陪同视察,下令拼死一战,然后迅速返回安全的桑河边。[75]康拉德表现他一贯的被动性攻击作风,叱责奥芬贝格“昨天,在其他集团军前进得胜之时,他却在他的阵地里休息”,此刻奥芬贝格得“进攻并制服(拉瓦鲁斯卡的)俄军”,一起展开“对伦贝格的同心圆式进攻”,“借此挽回自己的名声”。事实上,“对伦贝格的同心圆式进攻”,也是康拉德所虚构的:它比较像是四个乱糟糟的集团军为保命而拼死一战,而且这四个集团军全都往西走、欲前往安全的普热梅希尔,而非往东走、解救伦贝格。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受到俄国第九、第四集团军追击,已被赶回到桑河。奥芬贝格部正受到俄国第五、第三集团军猛烈攻击,博罗耶维奇部和伯姆-埃尔莫利部则正受到布鲁西洛夫第八集团军的猛攻。

普列韦部已将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分开,准备攻入他们之间的缺口以进抵桑河。如果普列韦部先抵达该河渡河口,他将能包围整个奥地利北方面军,包括位于格鲁代克的第三集团军和位于其右侧、本身快要被布鲁西洛夫的第八集团军包围的第二集团军。九月十一日,即拉瓦鲁斯卡战役进入第六天时,飞机侦察报告显示俄军形成庞大包围圈,康拉德不再说大话,下令奥军退往桑河和普热梅希尔周边呈环形布局的诸堡垒,而他们其实已在这么做。

后来康拉德写道:“从战术上看,情势不坏,但作战方面守不住。”在俄军就要把奥军四个集团军掐死之际,只有位在普热梅希尔要塞平静办公室里的一人,还能区别作战行动与战术的异同。此外,诚如奥芬贝格所说的:“谁把军队放进这一不利作战的困境里,使所有战术作为和成就都必然落空?”[76]长达十四天的奥军撤退行动加快,且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从格鲁代克到拉瓦鲁斯卡长达五十公里的一道凸弧线,各集团军和令他们恼火的辎重队全挤在一条已经硬化的道路上和路两旁多沙的小径上。俄军未错过发动典型平行追击的机会,在这一溃乱的奥军撤退队伍两侧跟着移动,不时地冲进去制造更多混乱,掳走奥军士兵、火炮和补给品。

后来奥芬贝格描述了奥地利诸集团军穿过这地区撤离的困难:前进路线到处被火炮、野战医院、弹药与补给车队、电报装置与航空设备、架桥设备挡住,其中许多东西不得不丢掉留给俄国人,以让出地方给逃命的部队。[77]第四集团军奉命烧掉已弃置于拉瓦鲁斯卡的所有粮食和弹药,然后把该镇也毁掉。在加利西亚铁路附近撤退的奥匈帝国部队,则奉命边走边拆铁轨。[78]已在进攻普列韦部的行动中耗尽力气的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第十四军,乃是奥芬贝格保护其后方安全的唯一依靠。这支部队已行军、打仗两个星期,中间没有休息。康拉德命令这位大公打开往西撤到雅罗斯劳的路线(该地已在俄军手里),他置之不理,要部队往南走,也只有哈布斯堡王朝的亲王能这样抗命而没事。

九月十一日,鉴于有被完全包围的危险,奥芬贝格退到西南边。经过三个星期没有休息的作战,奥芬贝格部已惨到只剩一万支步枪。[79]拉瓦鲁斯卡的死伤令美籍记者史坦利·华许本目瞪口呆,对一个刚从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过来的人来说,那似乎是无法想象之事:“双方战死者将近十五万,几乎和盖兹堡之役中李部、米德部兵力的总和一样多。”[80]

难得走访前线的弗里德里希大公和康拉德

九月十日,康拉德(左)和弗里德里希大公(右)首度走访前线(这场战争期间他们只去了前线三次)。照片中,他们站在格鲁代克阵地里,听着战斗声,未拿定主意。他们的德国武官站在他们后面,礼貌性隔着一段距离。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奥芬贝格的第四集团军已有一半军官和大部分士兵死于战场。加利西亚人(乌克兰人、波兰人、犹太人)也死了许多;这时还保住性命者,窝在自家地窖里,听枪炮声在上方响。华许本巡视奥军撤退过后的原野,震惊于竟有约一百万士兵在只比“十英亩地”大一些的地区交战。战事已变成孤注一掷的力拼;他看到“奥地利人甚至想用双手挖浅壕”。他走过这块小小的突出部,“踩过一个又一个炮弹坑,每个坑旁布满蓝军服残布条、被高爆炮弹炸碎的人骨碎肉”。华许本所提到十五万战死者,有十二万人是奥匈帝国人,他们被赶进这个十英亩大的地区,被俄军炮火屠杀。华许本冷冷论道:“战争是不适者生存。没跑而丧命者,始终是最优秀的军官和士兵。”[81]这时康拉德着手拔除那些不适任的幸存者:他已拔掉布鲁德曼、普费弗和胡因;这时把舍穆瓦也撤职。博罗耶维奇撤出格鲁代克,留下一堆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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