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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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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毒阴险的目光,满怀敌意地扫视着这四个人十分显眼的行动。人们发现了这个使人不安的挑衅,却没有讲话。这时,余新江提着便桶,向厕所走去了。


  “你们看,”高邦晋望着楼下的一排牢房,判断着说:“他们起码都关上好几年了。”


  “你怎么知道?”小宁问。


  “你看,他们的背,他们的眼睛……”


  “背怎么呐?”小宁着急起来。“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成年累月死坐着,背驼了,眼力也衰退得多么厉害!”“啊,你不讲,我真看不出来。”


  “你们看看这间牢房……”高邦晋提醒着说。


  三个学生顺着他的指引,留心地朝那间牢房望了望,都不解地回过头来。


  “记得《叶挺囚歌》吗?刘思扬抄在墙上的那首。”高邦晋解释着:“你们看,这不是楼下第二号牢房?叶挺将军就是关在这里,写下那气势磅礴,充满革命英雄气概的诗篇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带着深深的敬意,回头看了看那间牢房,也羡慕地看了看高邦晋。


  快到牢房的转角处,高邦晋伸出残伤的腿,试着在泥地上踩了一下,又踩了一下。学生们笑着,也叉开脚趾,在泥地上踩了踩。不需任何语言的说明,他们都能理解,长久囚禁的人们,一旦接近地面,泥土的芬芳会带给他多少欢欣和自由的感觉……


  带着挑衅目光的猫头鹰和狗熊,在地坝当中站了一阵,终于走开了。


  “到了,”霍以常兴奋地说:“前面就是水池了!”转过墙角,一池清泉就在眼前。现在水池又修整过了,山泉顺着竹筒,通过险峻的山峦,密密的电网,“咕嘟咕都”地畅流进来。几个年轻学生,马上就蹲在池边,洗过脸,又洗衣服。


  早晨的阳光,温暖地照射着这宁静的角落。高邦晋坐在旁边,默默打量着四边的景色,他的双颊透着红光,但是在他心头,却是一团慌乱。特别顾问的战术毫无用处,第一个回合就失策地引起了余新江对他的怀疑。他深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一次比一次困难的任务,使他愈来愈显得笨拙,其实,这怎能怪他愚蠢?一种身入虎穴的危惧之感,使他害怕了。


  清亮的泉水,冲激起珍珠似的泡沫,溅出雨点般清凉的水珠,又引起了学生们的欢笑。


  “好凉快!我来洗头。”霍以常想推开小宁,可是小宁不让;他正尝着那略带甘甜的泉水:“这水好甜,我再喝点……”


  “小宁,不要喝水!”景一清干涉着,“喝生水要生病的。”“不会。”小宁把嘴唇凑近水源,喝着,不提防霍以常一伸手推他一掌,泉水喷进他的衣领去了。小宁马上用手把泉水向正在嬉笑的霍以常泼去,两个人一齐哈哈大笑。“小宁,和尚!”景一清警告着,“当心打湿了衣裳。”“好,别打水仗了。”高邦晋劝解着,又问:“你们知道这水池的来历吗?”此刻,他十分急切地希望利用学生的幼稚,冒险发动一次斗争,但愿在斗争中发现监狱党的活动。除此而外,他还有什么办法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是一支被人操纵的箭而已,而且,他知道,绝对不能再拖下去,否则,他连学生们也将不能指使了。


  听这一问,小宁同霍以常立刻安静下来。期待着高邦晋告诉他们。


  “记着吧,”高邦晋指点着水池四周,仿佛他对这里的一切早都了解了似的。“一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土,……这是渣滓洞集中营里的几百个战友,和猩猩、猫头鹰,进行了无数次斗争,最后用了流血牺牲和绝食,才迫使敌人开出来的。”


  学生都用庄严的眼光,重新审视着水池四周的砖石,和引水的竹筒……


  小宁眼珠一转,想起了新的问题:“你原来说到了监狱,就要设法找党,你找到了么?”


  霍以常、景一清回过头来,也兴奋地注视着高邦晋微笑的面孔。隔了好一会,高邦晋仿佛经过了极慎重的考虑,说道:


  “你们能绝对保守机密,不向任何人泄漏么?”


  “能!”三个学生吐出了庄严的誓言般的答复。


  “那么,我告诉你们――”高邦晋声音里充满了激动,“找到了!”


  “啊!难怪你什么都知道。”小宁恍然大悟,高兴地拍起手来。霍以常拉拉景一清,笑道,“让我们庆祝一下吧!”他顺手把一盆水哗地倾泼出去,水花直溅到高墙上……“卡嚓!”忽然传采一声扳动枪栓的声音。墙头上露出了阴险狰狞的岗哨的嘴脸。


  “这些家伙太放肆了!难道,倒水的自由都没有了?”高邦晋愤然叫道:“把盆子给我!”


  学生听得这话,更似火上加油,一个个拿起木盆,舀满水,像倾泻心头无尽的仇恨似的,拚力向墙头泼水。“干什么!”


  迎着墙外粗暴的吼叫,迎着电网之间移动的枪口,小宁、霍以常、景一清站着不动。


  “我们喊啦啦词?”小宁问着。


  “大声喊!”高邦晋鼓励地说:“你们喊,所有牢房都会支持。”


  “这样做,是不是……”景一清略显迟疑地问了半句。“在敌人的迫害下,只有懦夫才怕斗争!”高邦晋愤然睁大眼睛。


  学生们正在气头上,略微商量了一下词句,小宁喊声“一,二,三――”,三个人便齐声啦了起来:特务,特务,死笨牛,学生倒水有自由,


  你有枪杆我不怕,


  天生一副硬骨头。


  特务,特务,丧家狗,老板垮了台,


  你往哪里走!……


  一听见喊声,江姐立刻放下手边的东西,走到签子门边,她稳重地站定了。


  “谁在呼喊?”


  “新来的几个学生。”孙明霞说。


  “听,”李青竹在后边说:“好像在喊啦啦词。”传来的阵阵吼声,愈来愈大了:特务,特务,太无耻,专门供人来驱使!


  叫你杀人就杀人,


  叫你吃屎就吃屎!


  “为什么这样?”江姐惊讶起来,她回头注视着李青竹和孙明霞的眼睛说:“听出来了吗?这派头不对,很不对。”“几个学生都很年轻,不懂事。不过,”孙明霞说:“景一清原来是重庆大学附中的学生,一向表现不错,是我发展的地下社员。”


  “学生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指使他们的人。”江姐立刻问道:“刚才是谁带学生到水池边去的?”


  “好像只有左腿受了伤,新来的那个人。”有人答道。“党已经决定,不许随便发动斗争,我们不支持这种错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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