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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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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大团结”……

    “要是赢‘发财’呢?”

    “挠挠头。”

    “‘红中’?”

    “摸摸鼻子。”

    “‘白板’?”

    “摸摸脸。”

    “要、要、要是‘东风’呢?”林娃眼里也放光了。

    “看看坐在东边的那个人就行了。”

    林娃咧开嘴花了:“河娃,这法儿你是咋想出来的?”

    “天无绝人之路。”河娃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就干两黑晌儿?”

    “两晚上就够了。”

    “再不干了?”

    “再不干了。”

    河娃用舌头舔了舔胳膊上的血,血咸咸的,很腥。不过,他到底把林娃说服了。干这事没有帮手是不行的。他狠下心往胳膊上扎一刀,就是想逼林娃跟他一块豁出去干。林娃太抠了,他不能不这样做。他得叫他信……

    说完这一切,河娃累了。他把身子扔在床上,大脑却仍在极度兴奋之中,眼前仿佛舞动着一张一张的十元票,只要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十元票……是不是太容易了哪?

    片刻,他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说:“哥,头三盘,咱先不使这法儿,让他们先赢赢。然后,他们就不怀疑了。”

    林娃咧咧嘴说:“中。”

    “也不能盘盘赢。要是盘盘都赢,也会叫人看出来。咱隔一两盘赢几盘,干得巧妙些……”

    “中中。”

    “也别老想着这法儿。打得自然些,别紧张,一紧张也会叫人看出‘巧’来。”

    林娃咧着大嘴笑起来:“依你啦,兄弟,依你啦。”

    河娃想了想又嘱咐说:“牌打得大方些,别和人恼,人家出错一两张牌,想拿回去就叫他拿回去。屁哩,赢他再多,他也没话说。”

    林娃点点头,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河娃……”

    “嗯。”

    “这……心太黑了吧?”

    河娃不屑地看了林娃一眼,说:“哥,你不想挣大钱娶媳妇了?”

    “……想。”

    “想,就别说这话。给鸡打水亏不亏心?不干亏心事挣不来钱……”

    林娃诺诺地说:“就这两晚上,亏心事不能多干,多干会出事的。听我的话吧,河娃。”

    “行了,行了。”河娃不耐烦地说,“就这两晚上,本钱够了,咱就正儿八经去干大事!”

    “去金寡妇那儿?”

    “去金寡妇那儿。”

    村里,金寡妇家是个玩赌的地方。金寡妇的男人死得早,为人不正经,跟外边的二拐子有一手。二拐子爱赌,金寡妇这里就成了个赌场,每晚都有人来。二拐子号称“赌王”,他们要去“赌王”那里碰碰运气了。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斗……

    天黑的时候,两兄弟就这么去了,怀里揣了一千块血汗钱。

    三十九

    月黑头天,那高高矗立着的楼房像一块巨大的黑磁铁,冰冷、坚硬、突兀。“磁铁”上仿佛吸着千万条银黑色的小蛇儿,小蛇舞动游走,闪着一弯弯刺人的黑色芒儿亮。当人稍稍离这楼房近一些的时候,便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袭来,顿时也就有了百蛇缠身的恐怖……

    四十

    小独根坐在院子里垒“大高楼”呢。他腰里依旧拴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不到一百天是不能解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他坐在地上,把一个个晒干了的玉米棒子码起来,很细心地先垒了“院墙”,然后便开始垒“大高楼”了。他是照着村街对面的楼房垒的,一个个当墙用的玉米棒子都摆得很整齐,可玉米棒子太滑,摆着摆着就坍了,于是又重新开始……

    在扁担杨村,只有独根喜欢那座楼房。这楼房在他眼里简直就像一座金色的宫殿,太漂亮了。他几乎天天望着这楼房发呆,这楼房里边是什么样呢,一定是有很多很多的门,门里都有什么呢?他想不明白了。于是就极想到这楼房里去看看。可娘总是不让。娘什么都依他,可这事娘不依。他哭了,也闹了,娘就是不解绳儿。他闹得太厉害的时候,娘就吓他,娘说这楼里有鬼。鬼要吃人的!

    每逢家里没人的时候,小独根便趴在院墙的豁口处,偷偷地往这边瞅。只要一听见咳嗽声,他就喊:

    “爷,爷。”

    罗锅来顺太寂寞了,一听见孩子的喊声便弓着腰走出来。这些日子他老多了,脸黄黄的,还一个劲咳嗽。他很想让这孩子到他身边来,跟孩子说说话。可这孩子拴着呢,又不敢让他来。只好远远地望着孩子的小脸,说:

    “独根,娘上地了?”

    “上地了。”

    “家没人了?”

    “没人了。”

    往下,罗锅来顺没话说了。他想说,孩子,你过来吧,我给你解了那绳儿,你过来吧,可那媳妇已经死了两个孩子了,这独根是她的命。他要是解了绳儿,那媳妇会骂的。再说,这孩子有灾,拴起来是个“破法儿”,他也不能解。只有叹口气,说:

    “快了,孩子,快到百天了……”

    “我娘也说快了。”

    “满了百天你就能过来了。”

    “爷,你等着我。”小独根说。

    “我等着你。”

    这几句话,老人和孩子一天要说好几遍,老重复说。仿佛那一点点希望、渴求、慰藉全在这话里了。说了,心里就好受些。有时候,小独根突然会问:

    “爷,那楼里有鬼么?”

    罗锅来顺一下子就怔住了,那目光呆滞滞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情。人家都说这房子邪。夜里,他也常听见很奇怪的声音,有人叫他……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怕吓着孩子。于是便说:

    “没鬼。孩子,没鬼。”

    “娘说,这房里有鬼,鬼能吃人!”小独根眼巴巴地望着老人。

    “……”罗锅来顺又没话说了。

    “爷,真没鬼么?”

    “爷老了,爷什么也看不见。”

    “娘说,鬼是看不见的。看不见怎么吃人呢?”

    罗锅来顺望着孩子那稚嫩的小脸儿说:“孩子,你怕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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