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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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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书印一只手捂着头,叹口气,缓缓地说:“文广哇,你老叔一辈子爱才,从没失过眼。可、可你老叔看错了一个人,看错了……”

    “谁?”杨文广不服气地问。

    “如意呀,如意这娃子……”

    “嗨,不就是个暴发户么?!”杨文广截住话头,不以为然地说。

    杨书印轻轻地拍着头说:“这娃子是个干家子,是个人才,可惜我发现得晚了。晚了……”

    杨文广不解地望着杨书印,好半天也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

    杨书印十分沉重地说:“文广哇,这是私下给你说的。如意这娃子是块材料,可他这一段不走正道,奸污妇女,行贿受贿,啥恶事都干哪……”

    “老叔,你、你是想叫我在报上捅(批评)他一下?”杨文广试探着问,他心里却有点犯难了。

    “不……”杨书印摇摇头说,“这娃子不管怎么说是个人才。我失了眼,没能早些发现他,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我不能眼看着这娃子毁,我得拉他一把。他总是扁担杨走出去的娃子呀!”

    “老叔,那你说咋办?”

    杨书印说:“文广,如今你是省报的记者了,老叔也不能再把你当孩子看了。你这次回来看老叔,老叔心里很高兴。这么多年老叔没求过人,这次,老叔想求你办件事……”

    “说吧,老叔,只要我能办的。”杨文广心里一热,赶忙站起来了。

    “文广,你坐你坐。”杨书印亲切地拍拍杨文广,说:“文广,老叔要你在报上多发几篇文章,好好地宣传宣传如意。要是能在《人民日报》上也发些文章,那就更好。多宣传宣传他吧,报纸影响大,报上一登,注意他的人就多了。上上下下都看着他,这娃子兴许还能走上正道……”

    杨文广一下子怔住了,心里暗暗地倒抽一口凉气。多年的记者生涯,使他似乎猜出了杨书印的心迹。报纸上每宣传一个人,都招来很多麻烦。且不说有各种各样的应酬马上会加到这个人身上,上上下下都会来吃他捧他拉他骗他……而各种各样的反面意见也就跟着来了,他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的问题、毛病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紧接着马上就会有人写信反映他的问题,到处告状。更可怕的是,这些专业户、个体承包户真正能站住脚的干净的没有几个,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问题的。那么,宣传来宣传去,最后不是被吃垮就是进监狱。全省以至于全国,不知有多少赫赫有名的个体承包户被“宣传”到牢房里去了……杨文广不敢往下想了。老叔对他的“恩德”也使他不能往别处胡想。老叔话说得这么恳切,又是这样爱才,是决不会用这种手段坑人的。老叔在乡下住着,也许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老叔都是善意的。老叔尽心尽力地把他拉巴出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得应承下来……

    杨文广想了想说:“老叔,我写。可有一条,我得实事求是地写。不然……”

    杨书印点点头说:“那是,得照实写。不过,这娃子确实是个干家子,还是多鼓励鼓励吧。多写长处,多写长处……”

    杨文广说:“好,我组织几篇文章。发表是没有问题的,听说杨如意跟我们那里的副总编关系不一般……”

    杨书印意味深长地说:“我总算对得起这娃子啦,对起他啦!”

    杨文广笑着说:“等如意出了名,得让他好好请请老叔哩!”

    杨书印淡淡地说:“对如意,老叔尽尽心就是了,你也别跟他说是我叫写的。用不着多说。”

    “好,我不说。”……

    当天夜里,村长杨书印又带病去看望了瞎眼的四婶。他给四婶带去了两匣风干的点心,一进屋就抓着四婶的手说:“老婶子,书印对不住你。书印没照顾好那俩侄子,书印有罪呀!”

    四婶手捧着那两匣点心,眼里只有流泪的分儿了。她好半天才哭出声来,紧接着就想下跪:“书印,书印,说啥你也得救救那俩侄子呀……”

    杨书印把瞎眼的四婶搀起来,说:“老嫂子,自己村里娃子,我不会不管的。你慢慢说,慢慢说。”

    四婶就又哭起来了:“书印哪,这可叫我咋活啊?一个瞎老婆子,一点路也没有哇……”

    杨书印说:“别哭,事既然出来了,哭也没用。你听我说,你怕不怕?”

    四婶用脏兮兮的衣裳擦了擦眼上的泪,说:“我一个瞎老婆子还有啥怕哩。”

    杨书印轻声说:“老嫂子,你只要不怕,这事就好办了。我托人一边活动着,你进城去找杨如意……”

    “他叔,我连门都没出过呀。”

    杨书印说:“我找人把你领去。别怕,一个瞎眼人谁都会可怜的。你到那儿坐门口哭了。谁问你,你就给他说说杨如意那些恶事。把他奸污妇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了,哭着说着,人围得越多越好……”

    “这法儿中?”

    “中。”

    “能把恁那俩娃子救出来?”

    “你去吧,不出三天,可怜你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那狗儿杨如意就坐不住了,他怕丢人,非给你说好话儿,到那时候,你就说林娃河娃的事。他是原告,原告一撤诉,事就好办了……”

    “你是说……讹他?”

    “讹他。”

    “他叔……”

    “这就看你了,老嫂子。他不狠么?他不狠你俩娃子会抓起来么?”

    四婶摸索着硬朗朗地站起来了,她说:“我去,我去,我跟他拼上这条老命!”

    杨书印又叮咛说:“老嫂子,你可别叫他一哄就回来了。你得硬下一条心,别怕他们吓你。你是瞎眼人,谁也不敢咋你。咱乡下人,为了娃子的事,也不能讲脸面了……”

    四婶感激地说:“他叔,要不是你,谁还能给咱拿个主意哩。娃们要能回来,下辈子也不能忘了你。”

    这时,杨书印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叹口气说:“老嫂子,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路上用。按说,咱当干部哩,不能出这种主意。可本村本姓的娃子,出了事我也不能不管哪。”

    四婶眨巴眨巴瞎眼,说:“他叔,你放心,我不会胡说的。自己孩子的事儿,自己还不清楚么……”

    该做的都做了。一个靠智慧生存的人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也可以说达到了人生艺术的高峰。对此,杨书印是满意的。他不容许一个年轻的娃子把他看透,更不能容忍那娃像宣布罪状似的把他的好好孬孬全说出来。人被看透了,也就完了。他要治治这娃子。他是老了,但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这娃子把他攥在手心里任意摆弄!扁担杨是他杨书印的天下……

    然而,当杨书印满意地离开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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