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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哭泣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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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

    火场越来越远,稻草人已经没有了形状,化成了灰烬。

    我只能紧紧地攥住那截稻草,紧紧的,好像攥住了我的稻草人。

    我在后来便用那截稻草重新扎了一个稻草人,小小的,有着黑色的头发,仔细看,你会发现那是烧焦过后留下的痕迹。

    现在已经是许多年之后,我还保留着它--小小的稻草人。

    我发誓再不会让人将它夺去。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我来海城的第二年,一个秋天落雨的傍晚,我撑着一把黑伞走在落雨的街头,落叶从伞前飘落,清凉的雨线斜落在脸上。街边一家音像店里,忽然传出一阵被雨水打湿的歌声: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每个人都想要你心爱的玩具亲爱的孩子你为何哭泣就在那瞬间,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忽然掠上心头,不知觉间,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我哭了,为许多年前那个孤独的小孩,为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的稻草人。

    今晚,歌声似乎又重新在耳边回荡,我的脸上凉凉的,心上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失去的痛。回忆往事原来竟是这么辛苦的事,我在眼上胡乱抹一把,再次打开电脑屏幕。我已经决定要面对一切了,如果我真的再次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那么,我就决不允许别人把她抢走。

    画面中的男人和女人都平静地躺在床上,让我分辨不清他们之前都做过些什么。俩人在低低地交淡,林燕的神色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好像有些什么变故正在他们之间发生。我出神地盯着她的面孔,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我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这晚油头粉面的男人没有在林燕家里呆多久,当林燕闭了嘴,俩人之间有了片刻的沉默,接着,他从床上下来,平静地开始穿衣服。而林燕依然保持倚坐在床头的姿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油头粉面的男人在离开卧室时好像说了句什么,也许他只是回头看了一下林燕,便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我想到这对情人之间可能真的出现了问题,我的心里瞬间有了些下意识的快感。当那男人开门离去的时候,林燕光着身子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奔到客厅里,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然后,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我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奔出门去,正好赶上电梯下来。我跨进电梯前整理了一下衣物,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仓促出门的痕迹。

    电梯下了一层又停下,油头粉面的男人低着头站到了我的前面。

    我从他身上似乎可以闻到那种熟悉的香气,那是林燕身上的味道。我的呼吸很平静,我的神态也很自如,但我这时却心乱如麻。我清晰地知道我对这男人的敌意,却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孤独的孩子总是懦弱的,我救不了我的稻草人。

    在电梯里,我想到那个秋天的傍晚,我攥着一束稻草在远离麦田的地方哭泣。我有种错觉,那晚的暮色像一道幕纬,被田地里四处可见的熊熊大火揭开一个口子,幕纬之外的世界其实永远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们这个世界被火焰包围着--那些燃烧着悲伤与愤怒的火焰。

    我决定走到林燕身边去,这样,也许能唤醒她的一些记忆。关于报复的念头现在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我执着地认为,肯定有些事情脱离了它原有的秩序,也许是这世界,也许是我们自己。既然林燕曾经跟我共同经历了那些往事,那么,我有义务让她重新回忆起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电梯里又遇到了林燕。我们微笑着打招呼,全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因为电梯里还有些别的人,所以我们不方便说话。电梯停下,林燕去车库里推她的摩托车时,我先走到小区门口,在路边等她。

    没一会儿,林燕骑着车慢慢地过来,我远远冲她招手,她面带些诧异把车停下,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在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有些腼腆,知道这样在路边拦下她确实有些突兀。

    "我想你一定不记得我是谁了。"林燕笑了:"怎么会,那晚你帮过我,我心里全记着呢。"我摇摇头,眉峰微皱:"我说的不是那晚的事,难道你真不记得,在许多年以前,我们曾经是挺亲密的朋友。"这回林艳半天没说出话来,她盯着我,眼神里还有些畏惧。

    --她为什么畏惧?是否她已经记起了些什么?

    "我当然不要求你一下子想起来,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曾经是朋友,而现在却不记得了,这岂非是件很遗憾的事?"我说。

    林燕还是不出声,怔怔地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世上经常会出现一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我跟你一样,曾经把那段记忆全部给遗忘了,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见了你,我毫不怀疑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故事,但是,我却还是不能记起全部细节。所以,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要我怎么做?"林燕面上的表情已经舒缓了许多。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好好回忆一下往事。俩人在一块儿回想,肯定比一个人要强。"我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今晚六点,我会在香庭路上的音乐厨房等你。你五点下班,如果没被别的事耽搁,下班后去香庭路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时间,但你通常都会晚一刻钟离开办公室,所以,六点钟的时候,你一定可以赶到音乐厨房去。"林燕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我每天晚一刻钟出门?"我摇了摇头:"也许这一切今晚都会有答案。"林燕想了想,重重地点头,她离开时,目光里还带上了些笑意。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忽然觉得有些郁闷。林燕最后的笑意让我想到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记起了什么,她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对她抱有某种想法的男人,我跟她说的那些话,也许她仅仅把它当成了一个男人用来吸引女人的手段。

    我不禁黯然神伤,还感到些无奈。

    今天,我得去医院,头疼病还在折磨着我,我必须找到一种根治它的办法。见鬼的血管性头疼,我怀疑是那次伤愈后,某种血管压迫到了脑内的神经,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都不能治愈这种顽症。我那位主治医生建议我抽空去精神科看看,那儿有位医生创立了一种意识疗法,也许可以帮上我的忙。

    晚上六点,我准时坐在音乐厨房的大厅里。音乐厨房是家格调高雅的餐厅,装修风格会让初次进来的人以为进了茶座。我特别选择了一个临窗的座位,这样,如果林燕来了,我立刻就能发现她。

    天渐渐地黑了,华灯初上,夜的绚丽让街上的女人也变得美丽起来。这晚我注意到了这城市里居然有那么多美丽的女人,远远看过去,她们都是那么端庄秀丽、美丽动人,她们有很多都跟林燕有几分相像,好几次我都把单身行走的女人当成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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