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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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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荫榆、章士钊等人落荒而逃后,林语堂以为彻底的胜利了,他同意了周作人的意见,主张对“落水狗”实行“费厄泼赖”精神。

      鲁迅是从革命斗争中走过来的,比林语堂有着更清醒的头脑,他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点名批评了林语堂,说“落水狗”也还是会咬人的,要痛打“落水狗”。

      鲁迅和周作人失和已经两年有余,兄弟俩闹到了连话都不讲的地步。他不好再点周作人的名,只好借林语堂的名,在语丝内部作思想上的提醒。这次争论不过朋友间的思想讨论,后人定义为论敌之间的分歧,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因为就在鲁迅点林语堂名的同时,他还主动给林语堂写了两封信,向林语堂约稿。林语堂接到“精神导师”的信,惊喜交加,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并交了稿。可以说,这个时期,是林语堂和鲁迅“相得”的开始。

      鲁迅的估计没有错。

      1926年元旦刚过,陈源就公开声明,从今年起,“永远不管人家的闲事”了。然而,闲话家是闲不住的,陈源一面宣布撤退,一面又摆出要算总账的架势,主要矛头仍然指向鲁迅、周作人和林语堂。

      “落水狗”们非但不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本想“费厄泼赖”的林语堂被这些“闲话”气得胸口发闷。在鲁迅、周作人相继反击之后,1月23日,林语堂在《京报副刊》上登出自己绘制的“鲁迅先生打叭儿狗图”。漫画上的鲁迅,长袍八字胡,手持竹竿,猛击落水狗的头,那狗狼狈地在水中挣扎。

      此画一出,语丝众人莫不拍手叫绝。

      陈源最难受。女师大风潮以来,现代评论派也算是全军出动,可闹得最凶的就是陈源。枪打出头鸟,打狗图虽然没有明说打的是谁,但人人都看得出来,那狗和陈源还颇有几分神似。

      陈源当时正在追求女作家凌叔华。凌叔华出自书香世家,父亲凌福彭是与齐白石齐名的著名书画家。女婿还没进门,却早晚被骂成叭儿狗,凌福彭觉得老脸挂不住,怪起女儿来。凌叔华侍父至孝,便把气撒在了陈源身上。

      大好的姻缘出现危机,陈源乱了阵脚,忙托人作和事佬,想和语丝停战。

      可这位绅士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没几天,又故态重萌,“闲话”连篇。

      一出手,就是重型炮弹。陈源把写给徐志摩的几千字长信公开发表,火力瞄准了语丝的急先锋,也就是林语堂。看来,他对那幅打狗图耿耿于怀。他说:

      说起画像,忽然想起本月二十三日《京报副刊》里林语堂先生画的“鲁迅先生打叭儿狗图”。要是你没有看见过鲁迅先生,我劝你弄一份看看。你看他面上八字胡子,头上皮帽,身上厚厚的一件大氅,很可以表出一个官僚的神情来。不过林先生的打叭儿狗的想象好像差一点。我以为最好的想象是鲁迅先生张着嘴立在泥潭中,后面立着一群悻悻的狗。“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不是俗语吗?可是千万不可忘了那叭儿狗,因为叭儿狗能今天跟了黑狗这样叫,明天跟了白狗这样叫,黑夜的时候还能在暗中猛不防的咬人家一口。

      林语堂起先赞同周作人的“不打落水狗”,后来跟随鲁迅“痛打落水狗”,本是很简单的思想转变而已,没想到成了陈源诟病的理由。

      林语堂在《语丝》短短三年,经过风,历过雨,他学会了骂人,也经得起人骂。他一如既往地积极参与鲁迅的“打狗”运动。

      1926年3月10日,为了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一周年,林语堂撰写了《泛论赤化与丧家的狗》,与鲁迅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在精神上一脉相通。

      落水狗及其他(4)

      一个星期后,一桩更令人发指的惨案发生了。

      3月12日,4艘日本军舰无故侵入大沽口,被国民军击退。4天后,日本联合英、美、法等共8国,借口国民军违反《辛丑条约》,蛮横地提出:撤除国民军在天津、大沽的防务,并且对日本赔款,段祺瑞政府必须在48小时内做出回复。

      这种赤裸裸的强盗行径激起了国民的无比愤怒,北京群众商定18日上午集体到天安门广场请愿,要求拒绝最后通牒。

      女师大在爱国运动中向来是身先士卒,这种国家兴亡的关键时刻,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影子。刘和珍代表全校学生向林语堂请假——学潮胜利后,林语堂在众人的推举下,出任了女师大的教务长。

      林语堂爽快地准了学生们的假,他还温和地建议刘和珍:“以后凡有请假停课事件,请从早接洽,方便校方及时通知教员。”

      刘和珍热情大方,工作认真刻苦,是林语堂“最熟识而最佩服嘉许的学生之一”。他认为,女师大学潮能胜利,就是因为女师大有很多像刘和珍这样信念坚定的女性。

      林语堂万万没想到,这次电话,竟然是他最后一次听见刘和珍的声音。

      3月18日,这是“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请愿群众在天安门广场聚齐后,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铁狮子胡同的执政府门前。等待他们的是全副装备的军警。段祺瑞为了向帝国主义示好,居然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请愿者还来不及递交请愿书,警笛就响了,数十枝枪一齐开火。血肉之躯怎敌钢铁炮弹,铁狮子胡同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不断有人倒下,人们在呼喊,在痛哭,军警的枪声却越来越密集。

      刘和珍站在女师大队伍的最前面,沉着冷静地指挥女生们撤往安全地带,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一颗流弹飞过来,她飞身扑倒旁边的女生。子弹斜传肩膀,她正想往外爬行,一士兵又凶残地举起大棒向她后脑猛击几下,刘和珍当场气绝。

      “刘和珍中枪了!”女师大的队伍乱了,有几个女生被挤到危险处。杨德群冲出来把她们往外推。“啪!”鲜血四溅,“沉着而友爱”的杨德群也倒下了。

      林语堂作为校方代表前来认领尸体。他先是看见刘和珍倒在血泊中,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还看得见怒火在燃烧。接着,他又看见杨德群伏在桌子上,因为桌子太短,下半身就悬空着……林语堂实在看不下去了,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们,今天就惨死在自己同胞的枪口之下。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林语堂此时的愤慨,是怎样冷酷无情的暴徒,才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整整两天,林语堂都昏头昏脑的,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发生了。第三天,他按捺住内心的激荡,一字一泪地写下了《悼刘和珍杨德群女士》。他在文章的结尾写道:

      刘、杨二女士之死,同她们一生一样,是死于与亡国官僚瘟国大夫奋斗之下,为全国女革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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