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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主教们与建筑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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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上帝奉献多少都不能让我变成他的债主”

科西莫掌权的最初几年,让他赚足美名的事莫过于说服他的朋友教皇欧金尼乌斯四世于1439年将希腊东正教和罗马天主教大会(General Concil)改在佛罗伦萨召开。

由于教义上的明显分歧,基督教两大派别已经对立了六个世纪,而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特别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士兵在他们威尼斯雇主的煽动下洗劫了君士坦丁堡,自此两大教派之间的争论日益激烈,不过与此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已经连续几代都在蚕食东罗马帝国的领土,此刻几乎已经逼近君士坦丁堡城门之外。教皇欧金尼乌斯四世认为这是与东正教和解的最佳时机。东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翰·帕莱奥洛古斯(John Paleologus)已经以基督的名义向他请求帮助,甚至做好了只要西方基督教世界愿意派士兵和水手拯救东罗马帝国免于即将来临的灾难,他们就愿意从此服从罗马天主教领导的准备。于是教皇决定立即在意大利召开大会商讨此事,不能再有半分耽搁。

然而,教皇心中想的可不只是教派统一这一件事。当时在巴塞尔(Bâle)还有另一个会议正在进行。这一会议是由德国君主召集的,会上提出了一系列教皇尚不能接受的教会改革措施和教义学说。教皇想要解散这个会议,可是那些固执的参会团体并不愿意就此作罢,反而宣称他们不但会对教廷财务进行激进改革,还打算与东罗马帝国教会达成协议。教皇根本没有耐心听取那些致力于减少他收入的改革计划,至于与东罗马帝国的和解,他更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插手。于是,为了防止东罗马帝国与巴塞尔会议之间再有什么来往,教皇直接向东罗马帝国皇帝发出邀请,让他到费拉拉来与自己会面。

1437年底,约翰·帕莱奥洛古斯乘船来到威尼斯,随行的是一个700多人的庞大代表团,包括君士坦丁堡牧首和他的随从主教们,还有神学家、学者、译员和官员等。1438年1月8日,大会在费拉拉召开。当时天寒地冻,城里人满为患,双方在争取优先地位和举行宗教仪式的问题上又存在诸多争议。天主教的主教们还禁止东正教人员在天主教教堂里按照东正教的方式做弥撒;东正教牧首则对这一禁令表达了强烈不满。教皇此时也焦躁不安,有消息说他的敌人正在邻近的博洛尼亚谋划推翻他。博洛尼亚本来是教廷国,后来宣告独立,现在处于本蒂沃利奥(Bentivoglio)家族的统治之下。更令教皇担心的是他此时囊中羞涩,不得不把自己在阿西西(Assisi)的中世纪高塔古堡抵押出去以借到巨额款项。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迫停止继续为他的大批希腊客人承担开销。

科西莫幸灾乐祸地观望着在费拉拉发生的这些麻烦事。本来他就因为教皇选择费拉拉而不是佛罗伦萨作为会议举办地而感到不快。如果一个城市能被选为这么重要的会议的举办地,那么它无论在财政上、政治上还是文化上都必将受益匪浅。如果两大教派真能达成共识,那么作为基督教重新统一见证地的城市也必将获得无上的荣耀。更何况,能与东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加强联系,也会给佛罗伦萨的银行家、贸易者和商人带来更多的商业机会,而与君主周围的希腊学者交流探讨也一定是一段轻松愉悦的经历。当年年底,费拉拉又暴发了疫情,科西莫的愿望终于有机会实现了。他派弟弟洛伦佐到费拉拉向教皇保证佛罗伦萨绝对是个健康的城市,而且愿意免费提供食宿,同时还许诺在会议期间每月提供1500弗罗林币的贷款供会议代表使用。教皇立刻接受了洛伦佐的提议并着手安排离开费拉拉。

遗憾的是,东罗马帝国皇帝和他庞大的代表团进入佛罗伦萨城的仪式并不如佛罗伦萨官员们期望的那样令人印象深刻。冬日的一场狂风暴雨把成千上万翘首以盼的市民逼回了家中,他们本应该聚集到大街上、房顶上观看壮观的行进队伍。窗台下悬挂的各种旗帜标语都被雨水打湿了;庆祝的喇叭声也被狂风淹没了。为了主持这次盛事而特意让自己当选为首席执政官的科西莫也承认,直到客人们全都安全到达住处之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教皇和他的随从们被安排到圣玛丽亚诺韦拉修道院;牧首被安排到博尔戈·平蒂(Borgo Pinti)的费兰蒂宫(Palazzo Ferranti);东罗马帝国皇帝和随从则被安排住到已被流放的佩鲁齐家族的宫殿和房屋中。这些住所还向客人提供葡萄酒、蜡烛、蜜饯、杏仁软糖和其他糖果。小型委员会议就在圣玛丽亚诺韦拉修道院里进行,而全体人员出席的大会则在圣十字教堂举行。

作为观察员旁听了这些会议的韦斯帕夏诺·达·比斯蒂奇对译员进行希腊语和拉丁语互译时博学的论述和娴熟的技巧印象深刻。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讨论没有带来任何成果,而且与会双方的耐心也都要被磨尽了。争论焦点是三位一体中第三位格的根源和性质。希腊方面的观点遭到了教皇发言人兼首席顾问安布罗焦·特拉韦尓萨里的强烈质疑。古典经文被搬出来考证,希腊方面的辩词混乱不清,其中一个代表团成员突然发现经文中有一段对本方观点不利的论述,就决定把那段文字划掉,可是情急之下紧张过度反而划掉了另外一段。东罗马皇帝为了缓和因己方的欺诈行为而引发的骚乱,提议派人去君士坦丁堡取来更多其他的权威经文。不过他的提议遭到了罗马枢机主教盛气凌人地反驳:“陛下,一个人去打仗的时候应当带好武器,而不是到了战场上再派人回去取。”

对于佛罗伦萨的市民来说,这场会议无疑是一次盛事。留着胡子的君士坦丁堡男人们衣着艳丽、头饰奇特,再加上跟随着他们的摩尔或蒙古仆人,更别说那些一同到来的奇怪动物,无不让佛罗伦萨人感到新奇有趣。这些场景更为佛罗伦萨的画家们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创作素材,从真蒂莱·达·法布里亚诺(Gentile da Fabriano)到贝诺佐·戈佐利(Benozzo Gozzoli),许多人都受到了影响。

最终,在特拉韦尓萨里和耐心、智慧的尼西亚(Nicaea)大主教约翰内斯·贝萨里翁(Johannes Bessarion)单独商议之后,双方终于在圣灵这一敏感问题上妥协,也打开了解决其他问题的通路,诸如教皇对东罗马帝国教会的部分权威。涉及全基督教和解条款的关键文件最终于1439年7月5日庄严签署;次日在教堂举行的庆祝活动上,这个戏剧性的声明被正式公布:“愿上天喜乐、众生欢欣,为这阻隔东西方教会的高墙已经倒塌,平静与和谐重降人间。”

枢机主教切萨里尼(Cesarini)先用拉丁文宣读了声明,接着大主教贝萨里翁又用希腊文宣读,之后意大利枢机主教与希腊大主教拥抱庆贺,其余高阶神职人员及东罗马帝国皇帝也同他们二人一起在教皇面前下跪致敬。后来为庆祝理智的胜利,他们向整个基督教世界传达的信息还被刻在了支撑教堂穹顶的石柱上。

然而,人们庆贺的和谐统一并没能维持多久。代表团一回到君士坦丁堡,佛罗伦萨就收到了协议因强烈抗议而不得不被废止的消息。东罗马帝国皇帝还发现,他在意大利获得的声援和协助抵抗土耳其人的承诺都不过是一纸空文。14年之后,苏丹的禁卫军就翻过了君士坦丁堡硝烟弥漫的城墙,而东罗马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的人头则被征服者嘲讽地悬挂在斑岩石柱的顶端。

对佛罗伦萨而言,正如科西莫预见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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