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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艺术家与哀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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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取名菲利皮诺(Filippino)。科西莫觉得已经成为父亲的菲利波应该安定下来,于是通过巧妙地向教皇展示了几件菲利波的小作品,就成功帮他获得了教皇特许他结婚的恩赐。

菲利波的好色已经在佛罗伦萨给科西莫招来了好多麻烦。每当有不可抑制的欲念袭来时,菲利波就无法专心创作。他曾经无数次溜出在美第奇宫的工作室,急匆匆地穿过花园,消失在拉尔加街上,天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女人了。最终,习惯于要求艺术家在规定时间以商定的价格完成作品的科西莫忍不住把菲利波锁在屋子里,并告诉他不完成画作就不许出来。菲利波于是找了把剪刀,把床单全剪成布条系成绳子,顺着它爬下楼逃走了。菲利波被找到后在科西莫的劝说下同意回来工作,这令科西莫感到十分欣慰,并“下定决心今后只靠感情和善意留住菲利波,许可他自由出入”。在那之后人们经常会听到科西莫说,对待艺术家应当充满尊重,而不应如那时期很多出资人一样视他们为雇佣工。

有一位艺术家是让人无法不敬重的,他就是被常称为安杰利科(Fra Angelico)的乔瓦尼·达·菲耶索莱(Giovanni da Fiesole)。这个矮小的修道士受雇于科西莫创作了圣马可教堂会规室、回廊和走廊墙壁上的壁画。安杰利科1387年出生在穆杰洛的维基奥(Vicchio),被取名为圭多(Guido)。后来他成为菲耶索莱的圣多梅尼科修道院(San Domenico)的教士时,改名为乔瓦尼。他在科尔托纳(Cortona)待过一段时间,并为那里的多明我会修道院创作了壁画。1418年他回到菲耶索莱,但直到1436年年近五十岁的时候,他才回到佛罗伦萨并接受科西莫的邀请重拾画笔。从此以后,科西莫对他的作品大为关注,给了他“许多关于《耶稣受难像》(The Crucifixion)[5]这幅画细节方面的帮助和建议”。这幅画是为会规室创作的,美第奇专属房间的壁画主题则是《贤士来朝》(Adoration of the Magi),描绘的是贤士将王冠置于伯利恒马槽的事迹,科西莫喜欢“时刻看着这幅壁画,以贤士为榜样指导身为统治者的自己”。[6]

每天清晨,在开始创作《耶稣受难像》以及后来其他宗教主题的作品之前,安杰利科都会跪地祈祷。每当描绘耶稣基督受难于十字架上的画面时,他都会特别激动,以至于泪水夺眶而出,沿着面颊不断淌下。他是最淳朴、最诚实、最神圣的人。其他修道士从未见过他发怒。科西莫曾经说:“每个画家都是在画自己。”看看安杰利科作品中那些人物的脸庞和神情,你无法质疑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安杰利科在1455年去世。他死后,科西莫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严重的关节炎和痛风让他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哪怕是在家里转转也要靠仆人抬着才行。有时走到接近门廊的地方他还会大声叫喊,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一次,妻子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叫喊?”科西莫竟然答道:“什么也不为。要是真有事情发生了,叫也没有用。”

随着年龄增长,科西莫变得越来越喜欢讽刺,越来越惜字如金,也越来越刻薄。据说有一次他的老朋友大主教向他请教采取什么措施才能把修道士赌博定为违法行为,科西莫不无讽刺地回答说:“最好先禁止他们玩灌铅的骰子。”来佛罗伦萨的访客都会发现他形容枯槁、疾病缠身并闷闷不乐,因为在他身体状况衰退的晚年里,科西莫确实遇到了不少伤心事。他的大儿子皮耶罗此时已经四十岁了,一直体弱多病,人们甚至怀疑他活不过自己的父亲。正因如此,科西莫一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偏爱的二儿子乔瓦尼身上,也就是那个让米开罗佐在菲耶索莱的峭壁上修建美第奇别墅的人。

1458年别墅开工时,乔瓦尼只有37岁,是个精明能干、开朗愉悦的人。他的样貌称得上丑陋,有一个美第奇家族典型的大鼻子,眉毛之间还有一个大肿块,皮肤上布满了湿疹。乔瓦尼沉迷于女色和美食,身材肥胖。他很懂绘画,也热爱音乐,尤其喜欢听一个叫布尔基耶洛(Burchiello)的佛罗伦萨理发师讲的下流笑话,哪怕是在布尔基耶洛将其讽刺矛头转向了美第奇家族之后,乔瓦尼还不忘在去彼得罗洛(Pietrolo)接受硫黄浴治疗时邀请他来为自己讲笑话。乔瓦尼心宽体胖、无忧无虑,但他一直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公民和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乔瓦尼是他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在银行总经理乔瓦尼·达·梅里戈·本奇去世之后,在银行生意问题上,他更是越来越受父亲的倚重。

乔瓦尼在费拉拉分行工作过一段时间,在1454年当选过执政官,后来又多年作为佛罗伦萨在教廷的大使,不过任大使时他似乎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和更世俗化的主教们一起吃吃喝喝上了。乔瓦尼也和他父亲一样从威尼斯买了一个切尔克斯女奴,她“容貌姣好,十七八岁……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精致的五官,还聪明伶俐”。不过,乔瓦尼显然也很迷恋自己的妻子吉内夫拉·德利·阿尔比奇(Ginevra degli Albizzi),并且十分喜爱他们唯一的儿子科西米诺(Cosimino)。科西莫也非常疼爱这个小男孩。同一时期生活在费拉拉的洛多维科·卡博内(Lodovico Carbone)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天,科西莫正在与卢卡大使代表团探讨国家大事,科西米诺拿着一把树枝走进来,打断了大人的谈话,让祖父给他做一个哨子。让代表团烦扰的是,科西莫真的马上中止了会议去帮小男孩儿做哨子,而且是直到把哨子做得完全符合他的心意才回来。代表团主席在被通知继续开会时认为有必要对科西莫提出抗议:“先生,我不得不说,对于您的行为我们感到无比震惊,我们代表我们的民众来和您商讨国家大事,而您竟然抛下正事去陪一个孩子。”

“哦,大使阁下,”科西莫伸手搂住大使的肩膀,不带一丝窘意地回答道,“难道您本人不是一位父亲和祖父吗?我去做哨子您完全不应惊讶。幸好我孙子没让我给他吹上一段呢,因为如果他要求,我肯定也会照办的。”

但是,让这位祖父陷入无尽悲伤的是,他疼爱的小孙子在1461年过六岁生日之前不幸夭折了。仅仅两年之后,一直拒绝节食减肥的乔瓦尼也因突发心脏病去世。科西莫再也没能从这些打击中恢复过来。每当仆人抬着他经过美第奇宫宽敞的房间时——在他事业的顶峰时期,这里曾经住着五十多人——他们都会听到科西莫低声哀叹:“房子这么大,家人却一个个离我而去了。”在卡雷吉的别墅里,科西莫会独自静坐数小时。妻子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待着,跟谁都不说话。“我们以前要出远门的时候,你总会提前两个星期就开始做准备,”科西莫回答道,“所以,现在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你难道不明白我有多少事情需要考虑吗?”还有一次,妻子问他为什么静坐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科西莫回答得更加简短和消极,他说:“是为了适应永远地闭上。”

1464年初夏,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在佛罗伦萨的使者尼科代莫·特兰凯迪尼前去拜访科西莫。尼科代莫·特兰凯迪尼过去常常来美第奇宫,有一次刚巧遇到科西莫和他的两个儿子同时卧病在床,都因痛风的困扰而变得脾气暴躁。而如今再看到科西莫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易怒,而是身心俱疲,甚至是彻底绝望了。除了痛风和关节炎之外,他还要忍受“因小便不畅而引起的持续发热”。科西莫对访客说:“我的尼科代莫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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