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祥慌忙把问题点出,没再往下说,怕马慕韩又顶过来。
“这倒是个问题。”柳惠光同意他的意见。
“没有办法解决吗?”潘宏福内心希望赶上北京。可又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他说。
“北京有办法,我们应该也有办法。”
“工商界能有啥办法?”潘信诚开口了,“主要看政府,只要政府快,工商界总归跟的上。”
宋其文懂得潘信诚暗骨子里的意思,赶紧加了一句:
“要是我们工商界想出办法来,政府大概也会同意的。”
潘信诚咧着嘴点点头:
“但愿如此。”
“有啥办法?”冯永祥有意提高嗓子,引起在座的注意,耸了耸肩膀,说,“十多万户,城市大了,啥事体也不好办。”
大家默默在想,一时急切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唐仲笙眉头一皱,想了一计:
“有些工作可以加快进行。这次北京清产定股采取自填自报的办法。我看很好。自填自报,由资本家负责,要是政府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不让政府吃亏。这个办法省事,不必整天整夜搞得很吃力,可以大大缩短时间。”
“还有人事安排呢?”
这是冯永祥的声音,他觉得唐仲笙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了。唐仲笙却没有给他难倒,顿时答道:
“也可以自报自议。”
“公方不同意怎么办?”
“政府怎么批,我们遵照办理好了。”
“你忘记了,政府强调反复协商,要做到量才使用,各得其所,这不容易啊!”
这么一说,唐仲笙不得不闭上了嘴。
大客厅里又陷入静寂中,可以听到人们急促的和舒徐的呼吸声。窗外的雪消融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大片隐隐发绿的草地。马慕韩对坐在他旁边的徐义德低低说:
“德公,你有啥好主意?”
“办法不是没有……”
徐义德一句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不慌不忙地说:
“上海可以考虑先接受申请,然后再筹备合营,别说是十多万户,就是一百万户也没有问题。在短时间内,保证可以做到一户不漏,全市合营。”
“妙,妙,究竟是铁算盘!”马慕韩不禁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大家接着鼓起掌来,连潘信诚也不断用两只皮肤已经发松了的老练的手轻轻拍了拍,只有冯永祥稳稳坐在那里不动,嘴犄角上叼着一支香烟,用力吸了一大口,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然后向白铜烟灰碟子掸掉了烟灰,嘴角上挂着一个不相信能办到的讪笑。马慕韩试探地说:
“北京只有十天工夫全市就合营了,上海赶上去,一个星期行不行?”
“完全可以办到,只要工商联和同业公会抓紧宣传教育等等准备工作,一定没有问题。”江菊霞说。
“江大姐文武双全,布置会场,调动干部,草拟讲稿,准备申请,出色当行。只要江大姐把棉纺公会那批干部带到工商联帮忙,别说是一星期,再快一点也没有问题。”冯永祥看见大家情绪很高,他一个人孤掌难鸣,不得不顺势改了口。“江大姐是工商联的常务委员,”唐仲笙插上来说,“这么大的事体,当然少不了她。”
“这个办法很好,可惜史步老不在。”马慕韩对潘信诚和宋其文说,“你们两位看,是不是明天提前召开工商联常委会议,正式讨论一下。”
“我完全赞成。”宋其文举起右手来说,好像在付表决。
潘信诚说:
“应该提前开,这是大事体。这回北京跑到前头去了,上海不能再落后,说不定天津、广州也在追赶北京,上海要是落在他们后头,更不好了。”
“那就决定明天开,我负责和步老联系。”
冯永祥暗笑马慕韩办事有点毛手毛脚,这么大的事体怎么好仓促决定,也不问中共一声。他看连潘信诚都积极起来了,得把这事抓在自己手里,好到中共那方面去邀功,他于是委婉地说:
“上海无论如何要赶上去,第一名没抢到,总应该是第二名。不过,我们行动以前,最好问一下中共上海市委,要是意见不一致,反而更被动了。信老最好能亲自出马,找市委谈一下。”
“中共方面最好是步老去,他是工商联主委,名正言顺。”
“步老不在,”冯永祥料想潘信诚不会去,故意往他身上推,说,“争取时间,越快越好,所以请你去。”
“我很久没到市委去了,还是你去好,你经常去,谈起来自然。”
“我,我,……”冯永祥涨红着脸,像是谁忽然揭发他的隐私似的,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合适,最好是别人去。”
马慕韩睨视他一眼,没有吭声,觉得冯永祥太不识相,可是他又不好毛遂自荐。
宋其文环顾一下在坐的人都比他年轻,地位也没有他高,潘信诚不去的话,顺理成章,自然轮到他头上。他的机器厂没有赶上第一批合营,全市合营的事由他和中共上海市委商量,也可以弥补一下。他不断安详地抚摩着胡须,等待别人推举。可是没有人啧声。徐义德料想轮不到他,冯永祥虽然头寸差一点,但究竟和党政首长熟悉,看冯永祥神情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不妨顺水推舟,落得做个人情,便说:“信老说得对,永祥兄和党政首长熟悉,谈起来方便些。”
“可是永祥不肯去。”江菊霞以为这事只有史步云一个人有资格去,别人都不合适。
“郑重其事,还是请史步老去的好,史步老不在工商联,说不定在家里,请江大姐打个电话,可能找到步老。”马慕韩接上去说。
冯永祥见马慕韩和江菊霞反对,知道大势已去。他的神情自然一点了,脸也由红转而发白了,抢着说道:
“我也认为步老去最合适,现在要劳江大姐的大驾,把步老找到,那一切就好办了。”
“阿永吩咐我的事,一定照办,而且马上就办。”江菊霞霍地站了起来,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满意的橐橐的响声,她到大客厅东边的书房打电话去了。一忽,她从书房走了出来,向大家伸出两只细嫩的双手,说:“家里不在,也不晓得他到啥地方去了。”
“这怎么办?”冯永祥以为他面前又露出一线希望了。
“是不是慕韩兄去一趟?”唐仲笙说。
“别的我不行,但是我还有点自知之明。”马慕韩沉着脸说。“我的头寸不够,应该步老去,无论如何,要把步老找到。”
冯永祥失望地靠在紫红丝绒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不断地摇来摆去。
唐仲笙不再说下去,别人见马慕韩坚决的态度,也不好开口。大客厅突然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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