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Henry and Becket　亨利和贝克特（1154—1189）

亨利二世（1154—1189年在位）是一位尚武的国王，也是一位有着骑士气概的英雄。他从来忙碌异常，在其统治的领域内四处走动，几乎连坐下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猎；不是在打猎，就是在制定法律；不是在制定法律，就是在同情妇寻欢作乐，这令他的妻子埃莉诺王后气恼不已。他脾气火暴，有仇必报，但同时也可以是一个冷静、温和、聪明和高贵的君王。在其统治期间，亨利二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两件事上，一是担忧法国领土不稳定，二是希望在祖父亨利一世留给他的英格兰国土上重新建立法律秩序。

君主们都有自己的宠臣，但很少有宠臣像托马斯•贝克特（Thomas à Becket）那样，对年轻的亨利二世的统治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贝克特是伦敦一名诺曼商人的儿子，亨利二世登基时，他是朝廷的一名秘书。新登基的亨利二世认为贝克特是一个能干的律师兼外交官，两人关系变得亲密起来。加冕礼过后几周时间内，时年21岁的亨利二世任命贝克特担任大法官。两人一起工作，一起用餐，一起旅行，一起娱乐。“在基督教时代，从没有这么意气相投的两个人。”贝克特的朋友威廉•费兹史蒂芬（William FitzStephen）如此写道。在亨利二世人才辈出的宫廷里，贝克特像王子一般生活着。

亨利二世和贝克特之间的亲密关系起初是卓有成效的。在最初两年中，亨利二世的足迹遍布全国，将异见人士的土地悉数没收，并将象征着诺曼统治压迫的城堡夷为平地。他下令废除了封建的兵役制，代之以征收兵役免除税。与此同时，贝克特成为皇家外交官。1158年，他被派往巴黎，此行的豪华阵仗震惊了法国人。他的随从多达200人，全部身穿制服，随行带着打猎专用的老鹰和猎犬，12匹驮马满载礼品，赶马的是身披华服的猴子。对法国人来说，英格兰显然不再是一个世纪前威廉公爵誓要征服的那个潮湿的盎格鲁—诺曼偏远之地了。

1162年，亨利二世此时已登基8年，灾难发生了。坎特伯雷主教之职空缺，亨利二世要求贝克特接任，不过后者并不情愿，因为这样一来贝克特就要身兼大主教和大法官两职。贝克特声称，对教会忠诚和对国王忠诚二者非一人之力所能为，因此一开始便表示拒绝。亨利二世驳回了他的意见，据说贝克特的回答是：“上帝在我心里排第一，在您之前。”在当时的英格兰，教会的权力比北欧任何国家的权力都更大，这主要是因为威廉一世向教会的慷慨捐赠以及诺曼修道院的兴旺发展。据估计，那时，教会雇用了全国六分之一的人口。当时诺曼建筑热潮不断蔓延，达拉谟、温彻斯特、格洛斯特、诺威奇、彼得伯勒、伊利和索斯韦尔等地的大教堂和大修道院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崛起。只有埃及的金字塔可以与之媲美。这些教堂是亨利二世统治的黏合剂，它们阴湿的中殿、摇曳的烛光和抚慰心灵的圣歌将人们从日常事务中解放出来，这种安慰作用是任何世俗领袖都做不到的。

贝克特如今抛开高官厚禄—其中包括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额外津贴，成为一名苦行僧。他身穿刚毛衬衣，于1163年率众主教前往法国图尔拜见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回来后坚决主张政教分离。作为回应，亨利二世于1164年起草了《克拉伦登宪法》（Constitution of Clarendon），该宪法重申了亨利一世的法令，那便是君主在世俗事务中拥有最高权力。土地、税收和司法事务方面的分歧由国王裁定。英格兰所有人，不论阶级和社会地位如何，归根到底都是国王的子民，包括贝克特手下的神职人员。亨利二世和贝克特关系崩裂。1164年，贝克特当着北安普敦一个委员会的面重申教会享有的种种自由，此举戏剧化地正式表明了他所效忠的对象。亨利二世闻言勃然大怒，提醒贝克特要记得自己卑微的出身。贝克特回答“我们应该服从上帝，而不是凡人”，并毫不客气地反驳说圣彼得也出身卑微。傲慢自大的大主教和满腔怒火的国王之间爆发了冲突，贝克特逃往巴黎，并在那里待了6年。



达勒姆大教堂继承了诺曼遗风，而新兴的罗马教堂与王权之间产生了矛盾。在那时，达勒姆大教堂是欧洲北部最大的教堂。

与此同时，英格兰之外的不列颠土地叛乱不断。亨利二世已经接受了苏格兰国王的归顺，但却不得不撤出在德修巴斯（Deheubarth）国王和格温内思（Gwynedd）国王统治下反抗活动频发的威尔士。在爱尔兰，边界领主“强弩手”罗伯特•德克莱尔（Robert de Clare）率领手下的诺曼—威尔士骑兵偷偷入侵爱尔兰。1170年，他攻下都柏林，成为伦斯特国王。这些举动不仅在形式上完成了诺曼征服，也表明即使最强大的英格兰国王也无法掌控不列颠群岛那些未被撒克逊人征服的土地。

虽然亨利二世将贝克特驱逐出境，但身处两国的两人还是达成了短暂的和解。贝克特以英雄之姿返回英格兰，在伦敦广施恩惠，他告诉坎特伯雷的会众：“君王权势越大，则手腕越硬，那么约束他的棍棒便要越结实，锁链便要越坚固。”他警告说，上帝很快会增加殉道者的数量。此外，他还将昔日与亨利二世联合对付自己的主教和牧师驱逐出教。贝克特必定知道，他这么做是在挑战亨利二世的忍耐力，后者肯定忍无可忍。被贝克特驱逐出教的牧师们前往诺曼底向亨利二世求救，结果发现亨利二世气病了。亨利二世大声说道（说的是法语，不过是用拉丁语记录下来的）：“我这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闲人和叛徒，他们竟眼睁睁看着主人被一个出身低微的牧师如此污蔑？”言下之意是：“就没有人帮我除掉这个好事的牧师吗？”



贝克特与亨利关于教堂的雕像与地位的争论响彻整个历史，直至亨利八世的改革。

听亨利二世这么说之后，4名骑士即刻领命，坐船赶往英格兰。1170年12月29日，他们找到贝克特，要求他服从亨利二世的权威，收回驱逐牧师出教的成命。贝克特拒绝了，双方争论起来，后来贝克特前往大教堂举行晚祷。骑士们紧追不舍，想逮捕贝克特。贝克特反抗，结果被乱刀砍死，就这样倒在了祭坛前的血泊里。随后4名骑士离开英格兰，先是前往罗马，接着又去了巴勒斯坦，这便是迫切需要的“忏悔行动”（penitent crusade）。

贝克特遇害一事令整个欧洲震惊。虽然亨利二世辩驳道，他的初衷只是想逮捕贝克特，然而他那番臭名昭著的话被很多人听到，猜疑四起。一位大主教竟在供奉上帝的教堂内被残忍杀害，而且这明显是国王派人所为。此事所掀起的轩然大波也反映了中世纪教会的权力。人们纷纷把咒骂的矛头指向亨利二世。对森斯大主教而言，这是比 尼禄暴行注9更加严重的罪行，甚至比犹大出卖耶稣的罪行更加严重。亨利二世最后不得不服丧3日，向教皇的权威低头，并承认教会法院不受王权的影响。亨利二世提供土地修建新的修道院，狡猾并成功地让教皇准许教徒前往圣大卫海湾和巴德西岛（Bardsey Island）朝圣，这大大促进了威尔士旅游业的发展。接着他在坎特伯雷忏悔，赤脚走到贝克特神龛门前，脱光衣服整晚接受僧侣们的鞭笞之刑。

亨利二世的统治又延续了18年之久，不过1170年的危机改变了王权的平衡，敌对方不再那么畏惧他的威势。由于亨利二世专宠情妇罗莎蒙德（Rosamund）的缘故，他和埃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