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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铁勒族部落和昭武九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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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世纪中叶,中亚北方草原游牧的铁勒各部落先后臣属于西突厥汗国。在西突厥贵族的残酷剥削下,铁勒各部不断起义反抗西突厥汗国;此后,铁勒人与欧亚草原上的其他游牧民融合形成了马扎尔人、可萨人、佩切涅格人、钦察人等新的部落。在中亚南方,贵霜帝国灭亡以后,河中地区和阿姆河以南地区形成了一些以昭武姓为国君的小国,中国史书称之为昭武九姓国,它们先后处于哒汗国和西突厥汗国的统治之下。西突厥汗国对昭武国家实行间接统治,给予它们一定的自治权。唐朝灭亡西突厥汗国以后,以羁縻府州的方式,起用突厥贵族和昭武诸国国王实施对昭武国家的统治。



第一节 西突厥汗国统治下的铁勒族


6世纪中期在中亚兴起的西突厥汗国将阿尔泰山西南坡至里海北岸之间的铁勒各部纳入了自己的统治,铁勒部落构成了西突厥汗国的主体。这些部落从阿尔泰山西南坡起,“依据山谷,往往不绝”,一直到里海北岸,也就是说西突厥汗国的北部是铁勒族各部驻牧之地。

突厥汗国立国之前,包括在天山以北游牧的铁勒诸部臣属于漠北的柔然汗国,它们与宗主国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共同的敌人使突厥与其他铁勒部团结起来。在突厥汗国建立的过程中,铁勒各部接受了突厥部酋长的统领,突厥与铁勒各部联合成一股力量,共同摧毁了漠北的柔然政权。据史书记载,铁勒各部的风俗“大抵与突厥同”,共同的经济生活也有利于突厥人与其他铁勒部的团结。以上因素也正是西突厥人统治铁勒诸部的基础。

突厥汗国建立之初,突厥人以故地准噶尔盆地为根据地逐渐向西征服了柔然汗国的属部和属国。在征服战争中,铁勒诸部在人力和物力上给予突厥部很大的帮助。据《隋书》记:“自突厥有国,东西征讨,皆资其用,以制北荒。”12铁勒族坚昆部向突厥人提供迦沙(坚昆语,意为陨铁)锻制的刀剑和工具,“甚铦利”13。西突厥首领常常向铁勒乌纥部和薛延陀部“厚敛其物”,并任意驱使其征战。588年,当西突厥与萨珊波斯王朝发生战争之时,在里海以北草原游牧的铁勒可萨部配合突厥人,率兵入侵里海南岸的打耳班。626年,可萨人再次出兵参加西突厥人反波斯的战争。不难看出,在扩张的战争中,突厥人得到了铁勒各部的援助,他们是突厥汗国赖以立国和扩张的基础。然而,突厥汗国建立之后,为突厥汗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铁勒部民却遭到了突厥统治者的奴役和压迫。

西突厥汗国灭哒汗国以后,统治着咸海沿岸以及咸海到里海之间的广大地区的铁勒部落。史书没有明确记载西突厥人对铁勒诸部的统治,根据一些材料分析,可以了解大概情况。西突厥汗国统治以前,铁勒各部分散,无“君长”,“以寇抄为生” 14。西突厥贵族统治这些部落以后,对原部落贵族,即伯克,赐予突厥官号。官位等级不等,有“特勤”、“俟斤”、“颉利发”。据《通典·铁勒条》记载:“隋大业元年……(铁勒、薛延陀等)由是一时反叛,拒处罗,遂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内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由此可知,契弊歌楞和薛延陀的也咥在反抗西突厥处罗可汗之前,都冠有突厥官号俟利发和俟斤。《旧唐书》记:“突骑施乌质勒者,西突厥之别种也。初隶在斛瑟罗下,号为莫贺达干。”15莫贺达干也是突厥官名。西突厥统治者通过领有突厥官职的铁勒贵族统治其部民。

尽管如此,西突厥统治者对铁勒贵族极不信任,并随意杀戮。如处罗可汗一次就杀死铁勒首领数百人。16西突厥的残暴统治激起了铁勒各部上上下下的反抗。隋文帝在《讨突厥诏》中说:“(突厥)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国,尽挟私仇,西戎群长,皆有宿怨。”17突厥统治者的压迫,使原来成为突厥统治基础的铁勒各部转而为敌,这一点从突厥文碑中反映出来。突厥文《阙特勤碑》南面记突厥创业之时说:“九姓乌护(指铁勒)之诸匐及民众!其悉听朕言,谨识之哉!”而突厥汗国建立之后,九姓乌护却成为突厥人的仇敌,据此碑文记:“九姓乌护部族本吾仇敌。”18在西突厥汗国,铁勒的反抗从达头可汗统治时期(576—603)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一直延续到西突厥汗国灭亡(657),这些斗争以统叶护统治后期为界,主要可分为两个阶段。

在第一阶段(603—627),铁勒各部希望依靠本部部民的力量摆脱西突厥贵族的统治。其中,605年,铁勒族各部爆发了大规模起义。据《隋书》记载:“大业元年(605),突厥处罗可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其物,又猜忌薛延陀等,恐为变,遂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由是一时反叛,拒处罗……”薛延陀部的斗争最为突出。

薛延陀由“薛”和“延陀”两部组成,“在铁勒诸部最雄张,风俗大抵与突厥同” 19。薛延陀最早在漠北游牧,5世纪初,臣属于柔然。突厥汗国兴起之后,臣属于东突厥。6世纪末,西突厥达头可汗统一了东、西突厥,薛延陀部从属于达头政权。600年,隋军大破达头可汗,达头败亡吐谷浑,薛延陀部分散。一部分薛延陀人西迁至阿尔泰山西南,臣属于西突厥处罗可汗。605年,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对阿尔泰山西南的薛延陀等铁勒“抚御无道”、“厚税敛其物”,引起铁勒各部的强烈不满。对此,泥撅处罗召集各部酋长数百人,全部杀害。这一残暴行径迫使薛延陀部起义,他们摆脱了两突厥汗国的统治,拥立本部的乙室钵俟斤为也咥可汗,建牙于燕末山。

在此次起义中,铁勒契苾部也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契苾(又称契苾羽)是铁勒族的一个大部,他们在焉耆西北的鹰娑川游牧。西突厥人统治这一地区以后,契苾逐渐沦为突厥贵族的奴隶。处罗可汗的残暴行为激起了契苾部的起义。在起义中,契苾部首领契苾歌楞被推为“易勿真莫贺可汗”,成为诸部起义的首领。在契苾歌楞的率领下,契苾部翻越天山进入吐鲁番盆地,在贪汗山建牙,摆脱西突厥获得独立。

据《新唐书》记载,在这次大规模起义中,独立出来的铁勒部落还有韦纥、仆骨、同罗、拔也古,它们的首领自称俟斤。611年以后,西突厥射匮可汗对独立的铁勒各部进行了再征服,“延陀、契苾二部并去可汗之号以臣之”20。第一阶段的起义以西突厥贵族重新征服铁勒各部而结束,铁勒各部的起义失败了。

西突厥统治者对铁勒部民实行民族压迫是铁勒起义的原因,铁勒各部的起义是反压迫、争取独立的正义斗争。铁勒各部的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对铁勒各部的历史发展仍然具有意义。铁勒各部在斗争中发展壮大起来,在政治上得到了锻炼,它们不仅摆脱了西突厥的统治,而且组建了新的部落联盟。

在起义过程中,以契苾和薛延陀为中坚力量的铁勒人对天山东部的广大地区进行过有效的统治。契苾部的“莫何可汗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之”21。铁勒部对臣属部或臣属国派遣吐屯,监督过境胡商纳税。西域门户高昌国便是一例。“而铁勒恒遣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除纳税外,臣属国家还要为铁勒部提供封建义务。在阿斯塔那307号墓所出《高昌□善等传供食帐》,中有“(前缺)〈日〉郑伽子传,□□□斗,供鸡弊零出军(后缺)”22,鸡弊零部即契弊部。“供鸡弊零出军”说明在契苾部出兵征战之时,高昌国要提供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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