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决不投降

征服者与被征服者


在1114年一份英格兰农场的工人名单上，可以看到当时工人们的名字分别为索恩（Soen）、雷纳德（Rainald）、艾尔温（Ailwin）、勒马尔（Lemar）、戈德温、欧德瑞克（Ordric）、奥瑞克（Alric）、萨罗伊（Saroi）、尤威特（Ulviet）和尤法克（Ulfac），而租用该庄园的男子则名为奥姆。【159】在同一时期，一名来自惠特比（Whitby）的男孩请求将他的名字从托斯蒂格改为威廉，因为他受到了欺凌。【160】到这一世纪末，上面所有这些名字都消失了，留存下来的英格兰名字仅有阿尔弗雷德、埃德蒙以及爱德华，尤其是爱德华，这个名字仍然风行于世得益于人们对忏悔者爱德华的崇拜。13世纪时，亨利一世的玄曾孙亨利三世对忏悔者爱德华非常推崇，以至于将他的长子起名爱德华，自此开始了一长串国王以此命名的历史。

当时，一个人的名字能够直接体现他的社会阶层。长期以来，英国的阶级分化也一直同诺曼人密不可分。后来，反对贵族制的中产阶级抗议者们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抗争视作撒克逊人反抗诺曼人的枷锁，虽然这有些不切实际。

在1642年至1649年的英格兰内战期间，议会一方的许多人都认为，他们的斗争是从外国暴君手中夺回撒克逊人自由的斗争，因为他们的敌人是出生于苏格兰并同法兰克基督教徒结婚的君主。掘土派（Diggers）领袖杰拉德 • 温斯坦利（Gerrard Winstanley）将他领导的内战激进派视为反抗诺曼人的撒克逊后裔。他写了一本不切实际的小册子，名叫《正义的新法则》（The New Law of Righteousness）。他辩称，圣经规定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英格兰的平民百姓一致同意付出人力和财力，将诺曼压迫者查理驱逐出境，这次胜利使我们脱离了诺曼人的枷锁。”这远非历史的真实情况。在1066年之前，奴隶制与不平等普遍存在，诺曼征服之后唯一不同的是，压迫者所说的语言改变了。与此同时，温斯坦利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都在争夺一小笔遗产，他认为遗产应当属于他。

后来，诸如托马斯 • 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这样的美国先驱也认同1066年的战败方，把自己看作是哈罗德一派的后代和政治接班人。杰斐逊对盎格鲁-撒克逊历史非常热衷，他提议美国国徽的一面可以以巨石阵和霍萨（Horsa，5世纪时征服肯特的朱特人领袖，有着半神话的色彩）为特色。而托马斯 • 潘恩（Thomas Paine）则警告说，英国统治下的美国人会发现“自己正在遭受的苦难，与处于征服者威廉压迫下的苦难的英格兰人是一样的”。

这种想法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近代早期人们对法国人的态度。到杰斐逊时期，法国早已成为欧洲的文化领导者，是繁杂的皇家礼仪和其他高雅文化的中心；但它由一个专制的贵族阶层统治着，他们对待农民的方式令人震惊，人们很容易就将法国人的这些特质转移到诺曼人身上。

19世纪的托利党首相本杰明 • 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认为，英国从一开始就被“两个民族”分裂开来，即“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在同一时期，英国最受欢迎的小说之一——沃尔特 • 斯科特（Walter Scott）的《艾凡赫》（Ivanhoe）讲述了一个撒克逊英雄的故事，这个英勇的撒克逊人被诺曼统治者追杀，而此时勇敢的国王理查德尚在十字军东征的途中。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民族自信心和亲德情绪最高涨的时代，同时盎格鲁-撒克逊主义也达到了巅峰。关于罗宾汉（Robin Hood）的传说最初设定在13世纪60年代，剧情蕴含着对当时经济状况的不满，然而在这一时期，故事的背景被转移到12世纪90年代，并且以撒克逊草莽英雄反抗诺曼精英阶层为主题。

类似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约翰 • 欧法雷尔（John O'Farrell）于1999年出版的《事情已经不能更糟》（Things Can Only Get Better）中就描写了英国工党激进者的生活，他写道：“让我震惊是，英国的阶级基本还是以诺曼人和撒克逊人血统来区分的。富勒姆的诺曼人依然喝着葡萄酒，在法国拥有土地，而富勒姆的撒克逊人也仍然喝着麦芽酒，说着‘盎格鲁-撒克逊’词汇，照料着球场后的小块的条状土地。”【161】当时的英国是由一名保守党人领导的，她有着最具代表性的盎格鲁-撒克逊姓氏——撒切尔。

也许威斯敏斯特公爵的忠告仍有意义。2011年的一项调查显示，诺曼姓氏的人所拥有的财富仍比平均水平高出10%左右【162】。不过，虽然大部分盎格鲁-撒克逊精英在黑斯廷斯战役中衰落，大量人口被剥夺财产，但也有许多人的生活并未发生变化，相当数量的盎格鲁-撒克逊士绅家庭仍生活在原先的地方。13世纪时“拥有大量土地”的家族中，谱系能追溯到1066年之前的有伯克利（Berkeley）、克伦威尔（Cromwell）、内维尔（Neville）、兰姆利（Lumley）、格雷斯托克（Greystoke）和奥德利（Audley）这几大家族。【163】

经历了诺曼时代的英格兰发展至现在，仍旧保留了一些它在公元1000年时的特征，包括其法律和文化。玛蒂尔达的儿子亨利二世是刚勇者埃德蒙的后裔，他采用了起源于埃塞尔雷德统治时期的陪审团制度。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维坦也值得铭记，它仍是英格兰民族特性的一个强烈象征。在1776年宾夕法尼亚宪法的辩论中，维坦也被频频提起。

许多英格兰人选择逃离而不是接受诺曼人的统治。一些人去了苏格兰，在那里他们打破了盖尔语（Gaelic）的语言平衡，为这个国家成为英语国家奠定了基础。其他许多人（也许有足足300艘船的人）乘船去往君士坦丁堡，参加了皇帝的瓦良格卫队。卫队中的英国人甚至必须去西西里岛与诺曼人作战，期望能在那里实现复仇，然而这一次诺曼人又获得了胜利——他们总是获胜的一方。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些英格兰人逃难到黑海沿岸，在某处定居下来，也许是克里米亚，他们称之为“Nova Anglia”，即新英格兰；这片殖民地直到13世纪才被吞并。【164】

诺曼人并未止步英格兰，他们最终征服了威尔士和爱尔兰。1098年，切斯特和什鲁斯伯里（Shrewsbury）的诺曼伯爵带领军队穿过北威尔士，追杀当地首领凯德艮（Cadwgan）和格里菲斯，在即将抓获这两人之时，他们遇到了一场灾难——挪威国王光脚马格努斯（Magnus Barefoot，即马格努斯三世）的舰队。马格努斯当时恰巧在爱尔兰海附近巡航，如同海盗度假一般。什鲁斯伯里伯爵和部分诺曼士兵被杀，其他人则逃跑了。与光脚马格努斯一起的是前英格兰国王的儿子哈罗德 • 哈罗德森（Harold Haroldson），他曾发起针对英格兰国王的起义，并在起义失败后就去了挪威，一直生活在那里。马格努斯二世对他很好，因为前国王哈罗德在斯坦福桥战役后赦免了自己。关于哈罗德森的最后记载是他与马格努斯二世的儿子一起去了这次巡航，之后就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与此同时，哈罗德的女儿贡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