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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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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被无限地上纲上线,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任由恶言恶语地洗礼和千夫所指。

    不久,我终于明白了我死里逃生的细节。

    会前,李老师征求团支部书记张柏芝这个会怎么个开法,其实意在让团员一马当先,刺刀见红。张柏芝见黑名单里有我,就提了个建议:

    “别整他,这小子脾气大,浑身都是刺,嘴臭,谁穿新鞋往臭狗屎上踩……”李老师想了想,点头了,大概是想起了欢喜岭那次我拿话敲打他了吧。可没承想,到开会念黑名单的时候他忘了这码事儿。刚要喊我,张柏芝就给他递眼色,这才打祝也许是闷气太压抑,他才咳了几声吧。

    虽然我的名字被李老师鬼使神差地生吞活剥了,但我还是不敢露面,在黑暗中接受对我灵魂的鞭笞。

    开始是他俩作自我检查,随后就是口诛笔伐,句句是匕首,字字是刀枪,流泪是毫无作用的,那是流血斗争。

    此时此刻的检查,你就是八斗之才也过不了“深刻”“二将”把守的这一关。老师带头喊“重新检查”,教室里的回应震耳欲聋。“深刻”,就得往自己的身上添枝加叶,往自己的脸上抹黑。越是添枝加叶,就越是漏洞百出,越抹越黑,越黑声讨越是火上浇油。他俩头上的帽子越来越多,终于被压趴下了。反正也是没好了,拉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言不发了。

    他们俩“坦然”起来,我却感到很内疚。因为有好多的大帽子,应该戴在我的头上,无奈我不在,李老师叫他俩李代桃僵了。然而,悲情的我,悲剧的主角永远由我来扮演。

    3 红里透紫的老师 (悲情单思)(4)

    3红里透紫的老师(悲情单思)(4)

    1958年末到1959年初,全国性的3年自然灾害初露端倪。

    深冬时节,天气显得个外的寒冷,那是因为“腹内无食,不怨天寒”。记不得是哪一天了,学生和老师每日的“定量”,突然间由原来的9两下降到了4两,这个时期被后来称为“四两粮时期”,一个永远也抹不掉的历史坐标。

    那一宿饿得我难以入睡,肚子咕咕的叫,接着就是难以忍受的腹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顿饭4两粮都觉得“食不果腹”,何况一天只有4两啊!

    饥肠辘辘的何止学生啊?比我们大六七岁的老师一样地难熬饥寒交迫的岁月。我亲眼看见李老师偷偷地在食堂的大锅里捞“淀粉”往嘴里塞。他的斯文在那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粮食政策”在他心中已经无足轻重,他的形象在我的眼里已经返璞归真。

    所谓的“淀粉”,就是玉米穗轴和包皮经过机器粉碎后,加些火碱(氢氧化钠)在水中浸泡一些时间,再把粗糙的纤维过滤掉,剩下细腻粘稠的东西就是“淀粉”了。

    李老师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进来,下意思地停了下来,紧张兮兮地看着我。我没有想过,我们会是同病相怜的人了。我小声对他说:“没事的,我去外面看着点。”

    我也是饥不择食,他吃了一些就来叫我,我们合伙做了一回贼。他回办公室的时候,好悬没撞上对面的另一个老师,慌不择路埃

    那个老师来做什么,不言而喻……我就是循着他们的脚步来觅食的,人人都象一只饥饿的老鼠,贼眉鼠眼地到处乱串。

    到了初二,李老师不再是我们的班主任了,老师队伍的格局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李老师,还有1年1班的钱老师,都因为违反“粮食政策”被揭发而停职反剩相反,真正违反“粮食政策”的梁老师却安然无恙。这告诉我们什么呢?也许答案有很多,但我只知道一条:人心不可违是吧。

    我上高中的时候才得知,李老师被平反了,回到他的老家大喇嘛公社,降了一级,做了小学教师。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可以很好地照顾他的妻子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啦,他是他父母唯一的儿子。

    我对他曾经心存怨恨,现在我要感谢他。倘若在他违反“粮食政策”的时候,把我也揭发出来,我还能读高中吗?我很尊敬他,他心里有家人,这是人性的回归,这是人善的返璞归真。

    1959年暑假过后,我和新的班主任刘兴阁老师相识了。刘老师教我们物理,课讲得挺透。学生问他问题,他准让你满意,是块传道、受业、解惑的料,我很是尊崇他。李玉秀老师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好比给你挠痒痒,他不往痒痒的地方挠,所以越挠越痒痒,挠得你浑身不痒痒的地方都痒痒。

    刘老师,新民师范毕业,辽河西的口音。论相貌,“平庸”就算抬举他了。中等宽厚的身材,黑红黑红的脸色,一对小小眼睛,人称“车轴汉子”。他还没有对象,家里也很清贫,就像他一贯一套的黑衣服,没有值得他人光顾的色彩。我想,他所以处处都想胜人一筹,就是为了弥补自然上的缺憾,先天的不足吧。

    在教学上,和有经验的老师相比较,虽说还排不上一二,可也令师生们刮目相看,有那么一席之地。但他想在教学上独领风骚,急功近利怕是不行的吧。于是,他下决心管理好班级,另辟“歧路”,以此来显露头角,以示非凡,吸引更多的目光,当一名“红里透紫的老师”。他,选择了,也许是无奈吧,一个小小的插曲使然。

    1960年冬,学校的红人李文明老师,和学校能歌善舞的美人林老师喜结良缘,可谓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了。刘老师对林老师早有钟情,且秋波荡荡暗送频频,只是落个一厢情愿,难结情缘。由此,他怎能不妒火中烧,又怎能不咬牙切齿要混出个人样来,让世人有目共睹?

    “有志者事竟成”,也叫做“功到自然成”吧。一个学期下来,我们2年2班的各项工作,在全校处处名列前茅,刘老师大放异彩风光无限,他成了全校最红的红人了,哇塞!

    可是好景不长,年末,刘老师就被打发回老家去了。刘老师犯了严重的错误,被驱逐出校门。

    他走的时候很悲惨,没有一个师生相送,没有一句同情的话让他略感慰藉。他是在一个清晨,依然是那身黑衣黑裤,背着行李独步而去,留下的是一行行眼泪,还有前一天晚上老师们对他的声讨。

    刘老师,这个红里透紫的老师,唯一的罪状,就是“迫害学生,后果严重”!

    刘老师当我们的班主任不久,学校要在操场的西侧建一栋教室和宿舍,方针是“自力更生,自己动手”。建房用的大量砖瓦石料,都得由学生到30里以外来搬运。路途遥远,肩挑背扛是不行的,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马车。那年月人都没的吃,哪还有粮食喂牲畜,生产队种地都是人拉犁杖呢。

    刘老师为了创造运输史上的奇迹,在全校争得运输量的奇功,他比其他班级多借了两辆老式铁车。那时生产队都是这样的车,“花轱辘”铁车,没有轴承,比胶轮车沉重,马拉都费劲,人拉就可想而知了。1958年,“滚珠轴承化”时曾对它有过改造,但和所有的大跃进项目一样,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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