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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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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太太带着二少爷去,咱给足他面子,他要是再不识抬举,是真跟咱作对了。”邵盼头忙道:“行!就按你说得办吧。”范管家自去办理。

    其实,陈正君、陈正胜并没敢走远,此时正蹲在一家的屋山头前与几个人说话。陈正君是阎陈庄露头露脸的人物,见过世面,知道轻重,今天撺掇乡亲们到邵家吃饭,一为让大家借机吃顿饱饭;二是对邵盼头平日做人看着不顺眼,便借这个机会出他的洋相。邵盼头一发火,矛头直截了当地对准了他们,使他一时下不了台。但他毕竟做贼心虚,虽说拂袖愤愤而去,却也不敢走远。骨子里他也惧怕邵盼头!知道他父子官匪都交,做事心狠手辣,是惹不得的。人就是非常奇怪,见了老虎,都想摸摸它的屁股,摸过后却又心惊胆颤,惊恐不安,陈正君、陈正胜就是这样的人!此时,陈正君、陈正胜虽故作镇静,与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拉呱,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恐慌万状。

    见范管家领着慧云和镰把来了,不等慧云说话,陈正君、陈正胜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陈正胜委屈地道:“太太!我忙了一整天,倒落一身不是。邵东家说话忒冲,叫人受不了。”范管家解释道:“老陈呀!邵东家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见冒了心里着急,事摊谁身上也沉不住气。他是事主,今天的这一摊子事,就够他烦心的了,邵东家从清起来还没顾上吃一口饭呢!”陈正君悻悻道:“哪有他这么说话的?他爹住姥娘家,姓陈的谁跟他不是亲戚?他们硬来我能拦得住吗?阎陈庄陈姓将近三千口人,他又不是知不道!”说着借梯下楼,跟着范管家身后,重新回到邵家大院。陈正君精神抖擞,威严地往大门口一站,挺胸腆肚,大声吆喝道:“烧纸!”一声令下。于是,各种人员动作起来,各就各位。

    第一个烧纸的自然是娘家人!因是至亲,供品摆的是“三仙供”。所谓“三仙供”!就是鸡、鱼、猪头,加上些蜜饯、点心,能摆一大桌,领着行礼的正是阚双群!在上了一块银元的压供礼,并给了担供的两人十个铜钱行脚钱后,抬供的把供品抬到灵棚中,摆放在灵棚中的供桌上。一行八个人在阚双群的带领下,鱼贯齐聚灵棚,叩拜行礼。

    上供叩拜行礼十分复杂繁琐,且非常讲究:单说这行礼,就有七叩礼、九叩礼、十二叩礼等等。最复杂的,便是二十四拜了。也有进门就哭的,哭过后跪下磕个头,扭身就走,叫做“顶门哭”!这大多是远亲来烧纸上供的,或者是些应景的邻居、朋友!他们烧纸就简单多了,大多弄两包点心往上一摆就中,点上香,哭几声爽快走人!阚双群是死者的亲侄子,是娘家人,是今天出殡的重头戏,自然马虎不得,行得肯定是最复杂的二十四拜礼。二十四拜礼分为三步,叫前七、后八、中九叩,先磕七个头上香,接着磕九个头再一次上香,然后又得磕上八个响头,要磕够二十四个头才算完毕,磕完头后还得进丧屋里去哭上一阵子!自然还要痛哭流涕。这二十四拜却不是人人都拜,只是带头的那人行礼磕头,余下的人跟着就管。所以,带头行礼的那人可不容易,磕头上香还得查着已经磕了几个头了,多磕少磕了头都是笑话,还不能磕得忒快了,磕得太快了也会惹人笑的。一般这套二十四叩礼拜下来,得十多分钟。不过,这一回例外,阚双群五六分钟就拜完了。说起来也巧,阚双群这两天正好拉肚子,陈正君喊烧纸时他刚好肚子里闹事,正急急慌慌往茅厕里跑,这时外头的鞭炮已放得震天响,半道上被阚仲秋强拽回来的。阚双群上场时就是霸王强拉弓,行礼时只好强忍着。刚开始时,他还能数清磕了几个头,前七个头刚刚磕完,只觉肚子里的秽物想出来,只顾强忍肚皮,挣得脸色通红。阚双群只顾咕嘟作响的肚子,却忘了数磕过的头了。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磕了几个头,胡乱磕了几个,便草草了事,引来一片哄笑声。礼毕后,坐在灵堂内桌子旁的陈正君大喝一声道:“谢客!”阚双群领着众人磕了个头,匆匆哭了几声便完了。阚双群出了灵棚,狼狈地直奔向茅厕。接着是邵盼头的原配夫人的娘家钱家上供,摆的也是“三仙供”,行得也是二十四叩礼,却是邵盼头的内侄钱宗红带头行礼。钱宗红说话结巴,行礼倒是有板有眼。再往下应该是死者的闺女上供,因邵盼头是个独苗,没有姐妹,这遍手续就免了。

    第三章 出殡 (五)

    第三章出殡(五)

    别看吃饭时人山人海,邵家的亲戚却不多,绝大部分是吃蹭饭的。所以,烧“顶门哭”纸的特多,也有人吃过饭便趁乱溜之大吉,连纸也赖得烧。灵棚里人来了一拔又一拔,走马观花似得换,来得快走得快,不到一个时辰,便上完了供。下面就该成殓了,即瞻仰遗容,钉棺。成殓后“送行”!“送行”,就是把门口扎得那个纸玩艺送出去烧了。送完行便“出丧”!就是把棺材架出丧屋。接着“发引”,既送棺入墓。“发引”时把棺材抬上,孝子披麻戴孝,摔碎一个事先钻了几个窟窿的瓦盆,然后把死者送往坟地,放进墓穴里掩埋。

    丧屋内,邵盼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眼看成殓在即,同启超却还没到。他原指望同启超给阚双群来个下马威,甚至把他抓走杀了。这时,老绵羊钻进丧屋,大叫道:“邵东家!老东家醒过来了。”邵盼头翻眼看了看他,自言自语道:“这么说,钟元保的药管用?”话音刚落,陈正君颠头颠脑地跑了进来,谄媚道:“东家!春日天短,赶快成殓送行吧!要不,往坟地送就摸(天)黑了,远路的亲戚还得回家呢。”邵盼头见天色的确不早,无可奈何,便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一个朋友没到。要是真不中,就不等他了。”说话间,冯成套带着冯二年、冯剑、冯备前来辞行:“本想等成过殓再走,天快黑了,路途遥远,还有七八十里地呢,俺爷几个先走一步。”邵盼头强撑起身来,诧异道:“这出奇了,咱家又不是没地方住,赶明再走不行吗?我还有事和大叔您说呢!”冯成套道:“要是没多要紧的事,以后再说吧。家里喂了一头牤牛,那牤牛也怪,旁人喂它光掉膘,离了我不管。”邵盼头见他啰嗦,本来心乱,那顾得上跟他多说?赶紧拦住他的话头:“今天事忒多,您爷几个要是真不愿住,我就不强留了。要走,您就走吧!您走前跟我父亲打个招呼!”冯成套忙道:“这是肯定去的,亲家在哪儿?”邵盼头道:“就在后院!叫慧云带您去。”慧云听说他们要走,说了些挽留的话,见他们坚持要走,便领着出了门。

    慧云带着冯成套一行,穿过人群,来到邵和坤住处。进了屋,冯成套等人见邵成坤躺在床上,脸如金纸,情况比昨天更糟,均大吃一惊。冯成套寻思:没想到一天没见,变成了这个样子!冯剑心怀鬼胎,躲藏在大家背后。邵和坤刚贴上钟元保送的膏药,神志清晰。冯成套说了辞行的话,邵和坤也说了几句相留的客套话。冯家父子刚要走,邵和坤突然问道:“亲家!你身后的年轻人是谁?”冯成套笑着把冯剑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的大孩子!叫冯剑!”冲冯剑喝道:“见了你大爷!也知不道喊一声!”冯剑无奈,只好招呼。邵和坤死死盯了他一阵,幽幽道:“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一脸福相,不象是种地的把式,倒象领兵打仗的将军!”冯成套欢喜道:“大哥真会说笑话,他大字不识,哪有这个福呀!”邵和坤示意慧云附耳。邵和坤不知给她说了几句啥话,只听慧云问道:“你确实看清楚了吗?”邵和坤使劲点了点头:“就是他呀!我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是错不了的,他身上有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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