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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伦贝格与拉瓦鲁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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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和自身差劲的后勤体系弄得几乎动弹不得。一如在塞尔维亚所见,过度庞然的军级部队(每个军有四十五个营)和累赘的辎重队,使整个哈布斯堡军队的移动如同牛步。

奥匈帝国诸集团军以每三名战士一辆四轮马拉货车的比例配备货车。战前本欲打造较轻盈灵巧的军级部队,却受阻于僵化的哈布斯堡王朝官僚,于是部队行军时拖着庞然的累赘。有位满腹牢骚的将领指出,日本军官不带行李打俄国人打了一年半(在中国东北打的那场战役,从头到尾,两名日本军官都共享一个小提箱),而一九一四年时的奥匈帝国将领,每人配发两辆“个人用四轮马拉货车”供装运衣物和其他可搬运之财物,以及三辆这类货车供他们的师部或旅部使用。每个师部或旅部又获配发足够装载五千三百磅额外行李的数辆货车,供仅仅三人(师旅长和其两名助手)使用,而一个营整整五百人所带的行李,只有这些额外行李数量的一半。整个来讲,奥匈帝国一个师拖着一百零五辆供上述用途的四轮马拉货车,以及四十五辆供士兵使用的货车、四十五辆载运弹药的货车、七辆载运粮食的货车,还有野战炊事车、面包烘烤车、救护车各数辆。难怪将领竟把火炮和衣物箱、书、葡萄酒箱、罐头摆在一块运送。[32]

赶赴前线的奥匈帝国第二集团军士兵

一九一四年八月赶赴伦贝格附近前线的奥匈帝国第二集团军的匈牙利人。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拖着这样的累赘,弗里德里希大公这时发电报给德皇,要求德国尽快发动攻势解危和“忠实履行”柏林的盟国义务(不管在这场波及地域辽阔且战局起伏不定的战争里盟国义务究竟何所指),也就不足为奇。八月最后一个星期,康拉德四度打电报给毛奇,要求德国从西战线抽调十二个师(四个军)投入东线战事。[33]正在马恩河边全力对付百万法军且已在坦嫩贝格和马祖里湖区(Masurian Lakes,位于康拉德之俄罗斯战线西北方)击溃俄国两个集团军的德国,大吃一惊。

在科布伦茨(Koblenz)的德军总司令部,奥匈帝国军事联络官约瑟夫·冯·施蒂尔克(Joseph von Stürgkh)将军,注意到与其盟邦关系的急剧恶化。康拉德所提议的作战行动不可能执行;由于有俄国西北方面军的几个未受到压制的集团军虎视眈眈于兴登堡的第八集团军侧翼,所以毛奇不放心要该集团军赴东南驰援奥军,就连德军总司令部里的奥地利人也这么认为。这些人这时提到相抵触的“党派路线”——康拉德的路线和其他每个人的路线。施蒂尔克和亚历山大·冯·于克斯屈尔将军(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头发日益花白的骑兵卫队司令)看着地图研究,判定康拉德的计划说“行不通”。德皇把施蒂尔克带到一边,热切地说道:“我们在东普鲁士的小规模军队已牵制住敌人十二个军,消灭或击败他们;那未让你们奥军进攻时更轻松吗?”[34]

显然没有。伦贝格周边堆起一堆堆粮食,奥匈帝国工兵(在饿着肚子的士兵拖着脚走过粮食堆时)把汽油浇在粮食上面,在这同时,康拉德正在普热梅希尔的餐桌旁尽情享用早餐,一派轻松地向同事说道,如果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还在世,会为了失去奥地利东都和该地庞大的铁路设施“把我毙了”。多达一千部火车头和一万五千个火车车厢留给了俄国人。那位《泰晤士报》战地记者来到这座大城,看过城里的公园、林荫大道、豪华饭店,认为它是“这场战争打到目前为止交战国所取得的最大战利品”。[35]

战前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就要康拉德留意往边陲战线塞进太多兵力、往主战线放进太少兵力的危险,但决意打垮塞尔维亚人的康拉德不理会这示警。[36]加利西亚的乌克兰人,这时正为康拉德的雄心与现实间的差距受苦受难。乌克兰人是加利西亚的最大民族,但奥地利领导阶层开始认为他们不可靠,下令乌克兰官员、老师、教士离开该省,与他们的希腊天主教主教一起移居摩拉维亚。在加利西亚西部,有千名乌克兰显赫人物因可能支持俄国而遭关押。奥军参谋手里有上级发予的一张加利西亚少数民族分布图,上头标出这个大省境内几个辽阔的“亲俄”区:从新桑德茨(Neu Sandez)到伦贝格的整个南部边缘、从拉瓦鲁斯卡周边到塔尔诺波尔的东边境地区、内地的数大块孤立地区。[37]

为恢复亲奥势力,弗里德里希大公下令实施暴行:“凡是个人,乃至整个族群,犯下叛国罪者,都该以最残酷手段将其打倒。”[38]有个杀人如麻的大公在一侧,挥舞皮鞭的俄国人在另一侧,且奥军所到之处都爆发霍乱,加利西亚(奥匈君主国里犹太人最密集的地区)的犹太人,于是收拾起能带走的财产,逃到维也纳,定居于该城的利奥波德斯塔特(Leopoldstadt)区,开始改良面包、面粉、肉、动物油、奶、煤之类官方配给食物的黑市交易机制。维也纳人一边向加利西亚犹太人买民生物资,一边痛斥他们的黑市,开始在暗地里谈“犹太人问题”。[39]

为打击敌人,而非把矛头指向自己人民,康拉德再度改弦更张。奥地利飞行员的报告透露,鲁斯基的第三集团军正转往西北,离开布鲁德曼部,这很可能是为了从侧翼包抄奥芬贝格部。康拉德深信布鲁德曼能在伦贝格西边的一道沿河防线顶住布鲁西洛夫部,于是同意第三、第二集团军应撤离伦贝格,退到韦列齐察河,把俄军引过去。康拉德为何认为一支比原部署在格尼拉利帕河边的兵力还要小的军队,在这条河后面,会比在那条河后面(且面对更大兵力的俄军的情况下)有更好的作为,这是这场大战役的诸多谜团之一。

康拉德命布鲁德曼和伯姆-埃尔莫利在韦列齐察河边顶住俄军,奥芬贝格则在同时率第四集团军往东南走,穿过拉瓦鲁斯卡,打击俄军侧翼。第三、第二集团军要顶住俄军够久,以使这一钳形攻势得以发动。若非有这么多人因康拉德的连番出错而精疲力竭、断手断脚或丧命,他远在战场之外,像在参谋部地图插图钉般调动已被他操纵得战斗力大失的部队之作为,会让人觉得好笑。一如波蒂奥雷克,康拉德的表现显示他完全不懂怎么打真枪实弹的战争。[40]经过过去这个星期的征战,奥芬贝格部已几乎动不了,更别提与敌厮杀,他有太多马已伤重而死、饿死、累死。博罗耶维奇建议他麾下将领,“把补给部门的马拨给弹药车队用;把弹药车队的马拨给野战炮兵连用”。没打仗时,士兵奉命尽量多抓脱队的军马回来给部队用。配发的枪已丢失或受损者,则被告知到外面地上找枪替补。[41]

奥芬贝格的第四集团军自八月三十日俄军撤离科马鲁夫起一直往北走,这时却奉命调头往南。“军队不是棋子,”奥芬贝格抱怨道。这一次的计划修正毫无道理,主要是因康拉德知道鲁斯基正往北走,而奥芬贝格部往南正迎向鲁斯基部火炮和机枪林立的正面,而非侧翼。[42]第四集团军第二度走过科马鲁夫战场,第二度被死尸的臭味熏得透不过气。第四集团军诸部队在滂沱大雨中调转向南,大雨“使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在科马鲁夫周边,他们惊骇望着地上的景象:“无数尸体,包括我们的和他们的尸体混在一块,马尸,还有各种战争废弃物。”对于原先催着他们去卢布林,现在却同样急迫地催他们往反方向走的最高指挥部,士兵自然而然开始信心动摇。[43]

在回旋余地如此小的空间里调头,奥匈帝国诸部队彼此相撞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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