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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细长的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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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公里的大缺口。俄军蓄势待发,要大举穿过这缺口,经由乌兹索克(Uzsok)、杜克拉(Dukla)、卢普科夫(Lupkov)、蒂利奇(Tylicz)诸山口,进入匈牙利和摩拉维亚(哈布斯堡君主国的心脏地带)。

在奥军右侧,博罗耶维奇部有气无力地对抗俄国第八、第十一集团军。由于俄国特务(一身农民装扮或奥匈帝国军服的士兵与军官)轻易就潜入、潜出奥军营地和壕沟刺探军情,向“斯拉夫裔士兵”发送只要投奔俄军,就能据以得到赏金和特别待遇的凭证,奥军更加守不住其阵地。在东边五千公里处的土库曼斯坦,有位与其他奥匈帝国战俘一起修路的被俘奥地利军官,可证实俄国人此言不假。“俄国人按民族把我们分开,”他在一九一四年晚期说道,“斯拉夫人住到最好的营房,德意志人、匈牙利人、犹太人住的营房最差。我们的工作时数也比斯拉夫人长,所有脏工作都交给我们干。”他们领到的配给都少得可怜(甜菜汤和荞麦粥),因为俄国的营地指挥官克扣掉这些人每日粮食配给的一半,卫兵和伙夫又拿走剩下的大部分,但斯拉夫人始终被获准先吃,且被鼓励去嘲笑、脚踢排在他们后面的德意志人、匈牙利人。[34]

从俘来的奥地利军官那儿,俄军也得到许多关于奥地利实力和意图的情报。那些人被俘期间,用弗里德里希大公的话说,表现出“愚蠢和饶舌”。[35]奥匈帝国农民也为俄军提供了大量情报,许多农民支持俄国人更甚于支持本国军队。约瑟夫·斐迪南大公,身为这一摇摇欲坠之奥地利皇族的子弟,下令其部队冷血对付协助俄国人的奥地利村落:“在这种事情上没必要征询地方行政官的意见;直接扣为人质并杀害,把村子烧个精光,凡是嫌疑分子都当场吊死。”[36]而且这是在奥地利境内。这个君主国显然已是忍无可忍。多亏鲁登道夫出借几个德国预备师,加上俄军本身行动迟缓,奥军才得以挡住俄军的攻击。鲁斯基一如以往主张休息、重新补给,俄军炮弹存量降到每天每门炮只有约十枚炮弹可用。

奥军已处于绝境,敌人有可能冲过喀尔巴阡山脉进入匈牙利平原。这时奥军部署成一道细长的灰线,兵力虚弱的第二集团军位于左侧,沿着克拉科夫北边的德国国界部署,第一集团军位于该城西北边(其后方区域是名叫奥许维兹的地方),第四集团军位于克拉科夫城里,第三集团军在该城东南边铺展,从新桑德茨往南到切尔诺维茨。

克拉科夫是奥地利在喀尔巴阡山脉以东最后一个据点,为挽救此城,康拉德下令越过维斯瓦河进攻。十二月头两星期,奥地利第四集团军和某德国师在克拉科夫附近的利马诺瓦(Limanowa)与俄国第三集团军打成相持不下的局面。在克拉科夫东南,俄军面向西边,使自己难以抵御来自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的侧翼攻进。第四集团军利用克拉科夫周边的铁路和强行军,切入俄军侧翼。这两个湿漉漉、冷得发抖的集团军,像史前穴居人般狠狠厮杀,打了两个星期。奥地利骑兵,仍按照古传统配备有檐、平顶筒状的军帽和马刀,特别无抵御之力:有位奥军上校参谋气急败坏地记载:“我军骑兵在利马诺瓦打肉搏战,没用刺刀!我们发现许多骑兵丧命,头部被打瘪。我们为骑兵配备武器的方式,实在大大失策。”[37]

虽然攻击了俄军侧翼,但奥军在许多地方仍继续在没有充足炮火支持下正面强攻。炮兵因未能为进攻做好准备,未能帮助进攻部队攻破敌人防线,也未能掩护不可避免的撤退,招来弗里德里希大公的叱责(这时已是预料中躲不过的叱责):“荣誉和奥地利炮兵的悠久传统,要你们不管死伤多惨重都不能离开你们的炮,要你们务必协助步兵有条不紊地撤退。”[38]结果,奥地利火炮响应以炮轰自己人。[39]

俄军战斗力似乎也在衰退,奥地利第六皇家步兵营打了一天就俘虏了一千名俄国人,包括一名看来如释重负的将军。[40]有个德国军官检视过两百名这些俄军战俘后,谈到他们的悲惨状况:“他们紧靠着牢笼,像饿坏的牲畜,只要有人从街上过来,递出一块面包,他们就争相爬到别人身上,爬上铁栏杆,睁着大眼睛,用贪婪嘶哑的嗓音尖叫,使劲伸长手,每个都想让人注意到他的饥饿。”这些俄国人让他想起一幅哥雅的画,骇人如《疯人院》或《吞掉亲生子的农神萨杜恩》。[41]

利马诺瓦之役将俄军击退五十公里,经过此役,康拉德吹嘘光靠他的军队就能挡住“半个亚洲”,打垮俄国的气势,“逼他们全线后退”。[42]这大大背离事实。利马诺夫之役俘获两万三千名俄国人,拯救了克拉科夫,使俄军无法插入奥地利第三、第四集团军之间,打到喀尔巴阡山脉另一头,但此役未能决定战局走向,因为俄国增援部队大批抵达,从新桑德茨过来,威胁第四集团军的一个侧翼和后方,迫使该集团军让出其刚以一万两千人死伤的代价辛苦拿下的地盘。[43]俄军从容前进,重新占领杜纳耶茨河东岸他们放弃不久的壕沟,使利马诺瓦之役再怎么看都是奥地利又一个惨胜。

利马诺夫之役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康拉德从柏林呈报博尔弗拉斯,坦承在利马诺夫或任何地方都未取得“决定性”的成果;“俄军能以生力军打掉我们每次的攻击”。一如俄军先前用桑河将德军与奥军隔开,这时俄军用杜纳耶茨河发挥同样的作用。康拉德抱怨道:“他们被钉死在一岸,我们被钉死在另一岸。”[44]但他辖下的师级部队,这时大部分只剩数千兵力或更少。第六皇家步兵营发现,七月起注入的一千九百名官兵新血,十二月时已死、伤、被俘共一千一百人。[45]十二月十七日冒雨巡视战场时,某奥军参谋写下该地的破败荒凉:“壕沟往四面八方延伸,每道壕沟里都积满水。战场上散落各种东西:炮弹弹壳和子弹壳、故障的步枪、背包、刺刀、帽子、头盔、衬衫、马铃薯、拆下来当掩护物的木门、烧掉的房子、啜泣的农民、漂浮在壕沟里和整条马路上狼藉的尸体、插了木头十字架的墓、马尸、被数千双靴子踩过的田、倒地的电话线杆、被炮弹炸开而干草外露的谷仓——悲惨又混乱的景象。”[46]

到了年底,奥军仍被困在杜纳耶茨河(距克拉科夫仅五十六公里)往南到喀尔巴阡山脉一线。战事已停滞,参谋在每日战情报告里写上“一如昨日”。士兵也困在岗位上受冻,除了用来包冻伤之脚的纸(丹克尔在备忘录里细心记下,“能拿到的只有薄纸片”),没其他补给。[47]第二集团军的第三十二师已经累垮,康拉德不得不放他们两个星期假,但该师师长回前线时却无感激之意。他指出:“我们休假全待在帐篷里,不是下雨就是下雪,还染上霍乱。休假根本是骗人的,没使我们变强,反倒变弱。”[48]

俄军无精打采盯着对面苦不堪言的敌人。有位俄国军官写道:“灵魂像刺猬,在我们里面缩成球状;表面上看我们处变不惊,内心里我们却在冬眠。”[49]奥地利最精锐的部队,例如维也纳的第四条顿骑士团首领步兵团,士气未失,甚至进攻,但都以惨败收场。第四条顿骑士团首领步兵团驻守沃多维采(Wodowice)的某营,强攻对面的俄军壕沟。士兵服从命令上刺刀冲锋,穿过约两百米纵深的敌军火力扫射场(营长难过报告,“阿尔特里希特中尉伤重不治,弗里德里希中尉胸口中枪”),闯进俄军壕沟,与壕沟里三百俄军短暂混战,然后理解到就在视力可及之处,在他们以如此惨重代价夺下的壕沟之后,有另一道俄军壕沟。他们的报告坦承:“我们既无力进攻新壕沟,又不能留在旧壕沟里,所以撤退,我们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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