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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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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议会”之后的五六年中,理查二世过得很平静。他的许多亲密朋友要么被流放,要么被上诉诸侯处决,但清洗结束之后,英格兰重新安定下来,尽管这安定有些诡异。上诉诸侯达成了他们的所有目标。理查二世受到了管教。双方都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去争斗了。

有迹象表明,理查二世似乎吸取到了时事的一些教训。至少在表面上,他努力更勤奋地理政。1389年5月3日,他在御前会议上做了一件戏剧性的事情。他坐在大臣们面前,打断了议程,问在座的所有人,他今年多大年纪。他们答道,他今年二十二岁。理查二世随后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好几位编年史家都将这演说记载了下来。据亨利·奈顿记载,他说道:“若干年来,我接受了诸位的劝诫和教导,我向上帝及诸位深表感激,因为你们管理和维护了我本人,以及我的遗产……但是现在,蒙上帝洪恩,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已经二十二岁了。因此我希望能有自由……拥有我的王国……任命官吏与大臣,并自由地罢免一些在任的官员。”

据托马斯·沃尔辛厄姆记载,理查二世随后命令约克大主教托马斯·阿伦德尔辞去大法官职务,交出大印。“国王将大印纳入自己衣服的褶皱中,然后突然起立,走了出去;过了片刻,他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将大印交给了温切斯特主教威廉·威克姆,尽管他很不情愿接受。然后,他任命了九名官员……全都是凭借他自己的判断和权威。他将格洛斯特公爵和沃里克伯爵……从御前会议罢免了。”

这有可能酿成灾祸,但事实上并没有。理查二世开始主持朝政,比以往负责任得多。他申明了自己选拔御前会议成员和非正式谋臣的权利,但也接受事实,即他必须听取有经验的人的建议,比如威克姆(他在理查二世祖父在位时,在14世纪60年代曾担任大臣)。

冈特的约翰前不久从卡斯蒂利亚回国,与理查二世和解,并成为国王的强有力支持者。冈特的约翰帮助理查二世缓和了与先前的上诉诸侯之间的关系,为国王夫妇举办奢华的狩猎聚会,并尽可能多地与国王手挽手散步,与他长谈。国王公开佩戴约翰的号衣衣领(两个互相缠绕的S形),以此表达对最年长的叔叔的感激。1390年,他授予冈特的约翰在兰开斯特公爵领地近似王权的军政大权,并且可以将其传承给男性继承人。另外,国王还将阿基坦公国封赏给冈特的约翰,由他终身享有。这个决定抵触了金雀花王朝的传统:自13世纪以来,阿基坦就一直是王长子和继承人的封地。于是,冈特的约翰有了同法兰西议和的动机,因为那符合他的利益。

冈特的约翰参加了1390年3月的御前会议,这次会议达成了一个协定:所有涉及财政的决定都必须由国王的全部三个叔叔一致批准。理查二世显然接受了这个协定,于是达成了一种新共识,国王和诸侯可以再一次合作了。王室财政恢复了元气(1389~1396年,王室收入增长了36%),议会不再是国王、贵族和平民的战场,而重新恢复了其固有职能,即磋商王国政务的论坛。

如果说爱德华三世的宫廷宣扬的是骑士精神和战争,那么理查二世的宫廷标榜的则是受膏国王的辉煌。宏伟尊贵的新称呼得以普及。在过去,臣民称英格兰国王为“主公”,而如今首次启用了“殿下”和“陛下”这样的称呼,这是对法兰西时尚的效仿。书面的称呼甚至更加浮夸和戏剧性,比如“最高贵、最强大的君主”和“无比尊贵的陛下”。敌视理查二世的沃尔辛厄姆说这些称呼“不应属于凡人,而是神圣的荣誉”,“尽是怪异而谄媚的词语,凡人不配享有”。

理查二世的宫廷变成了文学和艺术创作的中心,当时的一些最伟大的作家就是在王室庇护下笔耕的。理查二世本人对文学的兴趣很短暂,也没有赞助多少文学作品,但他的宫廷是将英格兰本土语言改造为高雅文学语言的核心场所。伟大的伦敦学者约翰·高尔声称,他于1386年在一艘驳船上拜见了理查二世,在后者的亲自要求下写了《情人的忏悔》(Confessio Amantis),这是一部长达三万多行的卷帙浩繁、高度复杂的爱情诗。《情人的忏悔》是用英语写的,首版于1390年发表,是献给国王和杰弗里·乔叟的。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也是在他与理查二世的宫廷有交情的时期写下的。年事已高的法兰西编年史家傅华萨访问了英格兰宫廷,向理查二世献上了一部法语诗集。约翰·克兰沃爵士创作了一些优雅的抒情诗;阿尔伯马尔公爵爱德华(约克公爵埃德蒙的儿子,也就是理查二世的堂弟)将一部著名的狩猎教科书从法语翻译成了英语。就连军人廷臣约翰·蒙泰古爵士,也在国外因为对文学的鉴赏和诗歌的创作技巧而得到杰出的威尼斯女作家克里斯蒂娜·德·皮桑的赞誉。

国王慷慨大方地资助艺术家和建筑师。到14世纪90年代,本世纪的伟大建筑师亨利·伊夫利已经是个古稀老人。他于爱德华三世在位时最为丰产,现在则为理查二世开始创作他最著名的杰作:威斯敏斯特厅的改建。他加高了外墙,并增添了巨大的锤梁式屋顶和华丽的类似大教堂的入口。他在大厅内装饰了一系列白色雄鹿(理查二世的私人徽记),并安置了十三座雕像,他们是从忏悔者爱德华到理查二世的英格兰历代国王,象征着英格兰王政一直到金雀花王朝时代的延续性。

不久之后,理查二世得到了一件宝物:威尔顿双联画。这是一幅令人魂牵梦萦的美丽图画,描绘三位圣徒——忏悔者爱德华、撒克逊时代的孩童国王圣埃德蒙和施洗者约翰——将国王引见给圣母和圣婴。理查二世对忏悔者爱德华的痴迷几乎和亨利三世一样强烈。爱德华一世和爱德华三世那样的武士国王喜欢传奇中的军人,如亚瑟王和圣乔治,理查二世却自诩为和平的君主,而忏悔者爱德华的爱好和平为编年史家们所称道。1395年,国王修改了王室纹章,在百合花和举右前足向前行进、面部正对观看者的狮子上添加了忏悔者爱德华的纹章。

威尔顿双联画富含神秘莫测的象征主义:既指涉了理查二世古老的盎格鲁—法兰西血脉,也含有确凿无误的标志,说明他当真相信君权神授。围绕着圣母的天使们佩戴着白鹿的徽章,似乎他们是国王的仆役,来保护他的。在双联画的背面有一只更大的鹿,斜躺着,脖子上戴着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顶王冠。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光辉灿烂的王权重塑的表象之下,理查二世虽然比以前冷静沉稳了许多,似乎也更讲道理,但实际上禀性难移。14世纪90年代初,他积极地以更专制、更独裁的方式改造自己的统治。王权并不在于王位或它对公共权威的代表,而是在于理查二世本人。英格兰全国各地的骑士和乡绅们开始接受国王的白鹿号衣。其中有很多人已经在王室政府中任职。国王不信任他的公共权威机器;他感到自己需要私人的、可见的、仪式性的方式,将国民与自己维系起来,成为他们的直接领主。

在盛大的公共场合中,有时理查二世的典礼会带有一种恶意。1392年,他与伦敦市民因为一笔贷款的事情闹僵,为了和解,需要举行一场正式加冕礼那种规模的大型盛典。理查二世国王和安妮王后身穿华服,走过街头,而城市行会的人们逢迎巴结地恭候着。国王夫妇得到了奢侈的礼物:打扮成天使的小男孩们向他们送上金币;在圣殿区域,有人呈上了一张黄金桌子;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感恩礼赞,包括前往忏悔者爱德华圣龛的游行。一连几个月,伦敦市民仍然在向国王赠礼,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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