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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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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议会”解散一年多一点之后,1387年12月20日,爱尔兰公爵罗伯特·德·维尔小心翼翼地穿过冬雾,奔向莱德考特大桥(在牛津郡的奇平诺顿附近)。他率领着数千人马,都是在国王直属的切斯特伯爵领地及其周边地区招募来的。他经过的这个乡村地区到处是他的敌人。每个角落都危机四伏。

他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往东南方,去拜见国王。金雀花王室又遇到了一个危机。1386年10月的“美妙议会”之后,国王与他的主要臣民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得到和解,反而彻底势不两立了。德·维尔得知英格兰很快就会陷入血雨腥风,于是迅速赶往伦敦。理查二世又一次被他的臣民控制了起来,这些人揭竿而起,反对他的统治,尤其是反对德·维尔对国王的影响。德·维尔知道,他的时间非常紧迫。英格兰一些最强大的诸侯已经派遣军队来追捕他。英格兰全境到处是他的敌人,他们不仅占领了他目前正在小心通过的科茨沃尔德地区的村庄,还控制了整个英格兰中部。北安普敦以北的所有地方都密布敌军。他们大军杀到只是个时间问题。

局面怎么会败坏到这种地步?罪责主要在理查二世。“美妙议会”末尾指定了一个改革委员会,而国王对委员会不恭不敬,态度蛮横。蒙受屈辱而悲愤交加的国王在最初几个月待在泰晤士河谷的猎苑,整日生闷气。1387年2月,对自己受到的待遇满腹怨恨、愤愤不平的理查二世离开了伦敦,故意与议会对抗,开始了一位编年史家所谓的“大巡游”,即巡视全国。他逃避改革委员会的检查和干预,而检视自己在全国各地能够得到多少支持。

大巡游持续了九个月。他从贝弗利巡游至什鲁斯伯里,集中视察了英格兰中部地区的北部和西北部,即临近他的王室领地切斯特的地区。他在巡游途中带上了自己的朋友德·维尔和迈克尔·德·拉·波尔。途中,理查二世开始制定计划,打算在改革委员会一年期满后重新确立自己的权威。他注意到,权贵们动员武力的办法是:维持私人武装,用金钱换取士兵的忠诚;士兵从领主那里定期领取薪金,佩戴领主的徽章,往往还穿着领主的制服,保护领主的利益,如果需要,还要为领主作战。作为切斯特伯爵,他也可以做类似的事情。他可以建立一支常备的私人军队,他不需要害怕他们,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反对他,更不必害怕遭到公开的谴责,就像原本应当忠于他的贵族和平民对他发难那样。他想出了一个计划。理查二世打算培植自己的党羽,除了当国王之外,还要有自己的强大的私人势力。

1387年夏季,理查二世还开始寻找法律手段来撤销“美妙议会”的决议。8月,他两次秘密召集了国内顶尖法官开会,其中为首的是罗伯特·特里希林爵士(他是个康沃尔人),作为王座法庭大法官,他是英格兰最高级的两名法官之一。理查二世向他们咨询了约束自己的法律。国王对几名法官以死相威胁,迫使他们做出了裁决,并以司法裁定的形式发表:“上届议会订立的法令、条例和委员会”“有损我主国王陛下的王权与特权”。另外,“有人问法官们,那些强迫国王订立上述法令、条例和委员会的人该当何罪时……他们一致表示,这些人是乱臣贼子,理应受到相应惩罚”。理查二世显然对法官们进行了欺骗和威逼。

上述的回答意义重大。叛乱的幽灵曾经困扰爱德华二世的统治,叛国是个无法挽回的严重罪名,皮尔斯·加韦斯顿、兰开斯特伯爵托马斯、肯特伯爵埃德蒙和马奇伯爵罗杰·莫蒂默都因此殒命。为了防止这样的血腥暴行再次发生在英格兰土地上,爱德华三世通过的《1351年叛国罪法案》,将这项罪名仅限于如下行为:谋害或企图谋害国王、王后、王长子的生命,强奸王长女,谋杀大法官、财政大臣或主要法官,或者在国内向国王开战。现在理查二世将叛国罪的定义再次扩大了。叛国犯不再仅仅是企图杀害国王、王亲国戚及最高级官员的人。任何尝试改革或管制王室内廷的人都可能背上这个罪名。法官们在国王的威吓下,裁定那些曾在1386年压制国王的人都可以被视为叛国贼。任何无视国王解散议会的命令、弹劾王室大臣或者向理查二世提醒其曾祖父爱德华二世命运的人,都可能被视为叛国贼。

法官们的意见令人不寒而栗。理查二世于1387年11月返回伦敦的时候,局势很清楚,这年夏天的活动只可能有两个结果:司法大清洗,或者内战。德·维尔疾驰穿过牛津郡的时候,就是在为内战做准备。

战争的起因就在于他。在国王大巡游期间,一个反对派形成了,其具体目标就是让德·维尔及其同党滚出国王内廷。这个反对派被称为“上诉诸侯”,因为从11月4日起,格洛斯特公爵托马斯、阿伦德尔伯爵和沃里克伯爵就正式向国王提起“上诉”(或者说是正式的起诉),指控国王身边的奸佞宵小。被告包括五个人:约克大主教亚历山大·内维尔、萨福克伯爵迈克尔·德·拉·波尔、法官罗伯特·特里希林、商人和伦敦前市长尼古拉斯·布雷姆布利(农民起义期间保王党的英雄)和爱尔兰公爵罗伯特·德·维尔。

国王对诸侯的大胆行为怒不可遏,企图征集军队,但失败了。各郡郡长不肯为他招兵买马,声称平民全都支持上诉诸侯。理查二世直接请求伦敦市民的帮助,他们也不肯以他的名义起兵。德·维尔的柴郡兵马是国王的唯一希望。

德·维尔率军穿过潮湿而寒冷的乡村时,深知自己应该畏惧何人。格洛斯特公爵、沃里克伯爵和阿伦德尔伯爵着意敌对他,而且还找到了两个强有力的盟友:冈特的约翰的儿子——博林布罗克的亨利(此时的头衔是德比伯爵)和诺丁汉伯爵——托马斯·莫布雷。这五个人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团队。伦敦的许多名门世家、英格兰各地的骑士乡绅中都有他们的拥护者。他们的军队就像手指一样在科茨沃尔德周围张开,准备将德·维尔紧紧攥在手心里。

12月20日上午,德·维尔在波顿附近与格洛斯特公爵的支持者发生小规模交锋,这是他与上诉诸侯军队的第一次遭遇。战况非常混乱,德·维尔麾下的许多切斯特人临阵脱逃。当天晚些时候,可能是在伯福德附近,他与阿伦德尔伯爵的人马发生了另一场小规模战斗。德·维尔的副将托马斯·莫利纽克斯爵士阵亡。爱尔兰公爵颇有些绝望,于是催动部下拼命冲向莱德考特大桥,希望在那里过河。据编年史家亨利·奈顿说,德·维尔相信“如果他能过桥,就能避开敌人”。他认为,杀过泰晤士河、到达南岸,才是安全抵达伦敦、与理查二世会合的唯一办法。

但他很倒霉。他率军冲向那座12世纪桥梁的尖尖的石拱时,发现自己被敌人逮个正着。大桥两侧都站着身穿德比伯爵号衣的武装士兵和弓箭手。他掉转过头,却发现德比伯爵本人率领一大队士兵从背后夹击过来。德·维尔腹背受敌。他别无选择,只得应战。

号角吹响,王旗被匆匆展开,士兵们却窃窃私语地说,双方兵力差异太大,以少敌多很不明智。“他们的人数与敌人相差甚远,”亨利·奈顿写道,“他们也不敢冒犯这么多的诸侯和贵族。”

德·维尔张皇失措。如果他被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暴力的恶性循环已经开始了,他不大可能仅仅被逐出朝廷。他必须挽救自己的性命。他率军冲向大桥,企图强行通过,但接近大桥时发现,那里已经树立起了路障,道路也有三处被切断。一次顶多只能有一匹马通过。“我们上当了!”公爵呼喊着,然后换了马,企图单人独骑沿河岸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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