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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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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入冬以来,在寒风中矗立着的楼房更少了像挂有玉米棒,红辣椒串儿那样的小瓦屋才有的村趣,显示了钢筋水泥的骨架所特有的冰冷和严峻。一个巨大而坚硬的固体,一个野蛮地堆立着沉重的黄色的固体,一个播撒着神秘和恐怖的固体,碎了扁担杨村的和睦、温馨的田园诗意……

    四十四

    失火后,一连几天夜里都有狗咬。狗也像疯了一样,一到晚上,像过马队似的在村街里窜来窜去,忽腾腾跑到这头,忽腾腾又跑到那头,亮了天,满村衔都是蹄子印……

    这天半夜里,狗咬得实在太厉害了。罗锅来顺睡不着觉,就披着棉袄下了床。他心里有点怵,却还是大着胆子走出来了。

    一钩冷月斜斜地照在楼院里,像水一样的月光把院子照得阴森森的。那只拴着铁链子的狼狗狂叫着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次又一次地向大门口扑去,把铁链子拽得哗啦、哗啦响……

    这只狼狗是儿子杨如意给他牵回来的,说是怕他一个人孤独。可这只狼狗太凶了,牵回来他一直没敢解铁链子,只是每天喂喂它。不知怎的,他觉得这“洋狗”一点情分都没有,叫它也不听“喝”。有了这只狗,反而更孤独了。

    罗锅来顺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看那狗狂躁不安地往门口扑,也觉得门外有什么动静。他走过去趴在门缝里往外一看,不禁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街上,像鬼火似的闪烁着一片绿光!那绿莹莹的光亮在楼房四周来回游动着,时而前,时而后,时而左,时而右,一排排一层层的,到处都是。

    罗锅来顺吓得几乎瘫在地上,他的两腿不住地抖着,头发全竖起来了,他不算太胆小的人,可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那绿色的火苗儿一晃一晃的,就像是鬼过节!

    是狼么?

    罗锅来顺战战兢兢地又贴着门缝看了看,渐渐也就看清楚了。不是狼,这里是没有狼的。是狗,一群一群的狗!狗们全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响地卧着,直愣愣盯着大门口……

    罗锅来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狗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猛然间,罗锅来顺听到了院子里狼狗的咆哮声!这条戴着铁链子的狼狗跟家狗的叫声是不一样的,它叫得更残更猛,简直像狼嚎一般……

    罗锅来顺明白了,狼狗,是这狼狗招来的祸害。罗锅来顺不由地骂起儿子来,唉,盖这么一栋楼就够人受了,还弄来这么一条狼狗,真是造孽呀!

    片刻,门外的狗不叫了,院里的狼狗也不叫了。可怕的寂静之后,门外的狗慢慢地往门口移动着,移动着……院里的狼狗又猛烈地咬起来了,戴着铁链子狂叫着往门口扑……门外,几十只狗齐齐地趴卧在门口处,那绿光逼视着大门,呜呜地发出挑战的吼声……

    人不容,狗也不容哇!

    罗锅来顺默默地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真想给狗们跪下来,求狗们别再咬了。可他看到的是一朵一朵的绿色火苗儿,仇恨的火苗儿。那绿荧荧的光亮中宣泄着可怕的死亡之光,宣泄着不可抑制的压迫感,宣泄着比人类更为残酷的敌视……狗们也是有灵性的畜牲,它们分明也惧怕着什么。那绿光缓缓地在房子周围移走,很缓慢地向前移动,围一个半圆形的圈……

    罗锅来顺被这惊人而又罕见的场面吓住了。他像是钉在那儿似的,站了很久很久……

    暗夜里,狗仍在对峙着。

    带着铁链子的狼狗在月光下来回走动,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不时地发出“呜呜”的警告……

    家狗时进时停,L乍着狗毛,“沙沙”地往前挪动着。月光下,黑狗、黄狗、灰狗……全都匍匐在地上,头挨着头,排成了一个狗的方阵……

    离狗群稍远些的地方,还卧着一条狗。这条狗静静的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叫,两眼盯视着前方。狗眼里射出来的亮光像寒星一般!每当前边有狗退下来的时候,它就站起来了,狗们看到它重又折回头去,向门口处移动,尔后它又卧下来,还是一声不叫……

    这就是老狗黑子。

    此后的夜里,罗锅来顺再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四十五

    没有星、月的夜晚,整座楼房里黑黢黢的,像是一座高高矗立着的黑色图案。那“图案”幽幽地闪着紫黑色的亮光,亮光里像有无数个披黑衣的小幽灵在耀动着,看似无声却有声,看似有声却无声……

    四十六

    失火之后,村子又渐渐地静下来了。人们照常去干各样的活计儿,发各样的愁。太阳依旧很迟很迟地才磨出来,鸡们照样在村街里寻食儿撒欢。没有风的日子,仍有人蹲在村街里晒暖儿,望着老日头说些日爹骂娘的话,尔后忿忿地吃饭去了。仿佛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然而,在一个冬日的晴朗的早晨,人们突然发现麦玲子不见了。

    这事儿是大碗婶的儿子大骡去买盐时才发现的。大碗婶早上起来做饭时看盐罐里没盐了,就打发大骡去买。大骡慌慌地拿了盐罐来代销点里买盐,却看见代销点的门锁着呢。于是他就跑到后院里喊:“麦玲子,麦玲子,没盐了!”连喊几声,把麦玲子爹喊出来了。“老杠”掖着裤腰对大骡说:“玲子在代销点里睡呢,你去前边叫吧。”大骡说:“没有哇,门锁着呢。”“老杠”就敞着喉咙喊:“玲子,玲子!死哪儿去了?!”喊了一阵,不见人,也不见应声。“老杠”也慌了,忙颠回屋去,拿了钥匙出来,急急地开了代销点的门。进屋来先翻钱柜,没见少了什么;又查看了货物,也都整整齐齐地摆着。这时,“老杠”松口气说:“不会远去。”便给大骡称了盐,又趿拉着鞋回后院去了。

    可是,一等不来,再等不来,一直到天半晌了,还是不见麦玲子的人影儿。这时“老杠”才慌神儿了,重又站在村街里扯着喉咙大喊:“玲子!玲子……”他的喊声像炸街似的在扁担杨的上空飘荡着,传了很远很远,终也没人应。于是又一路喊着找,逢人便问,见麦玲子了没有?人们都说没见。“老杠”更慌了,脱脱脱跑到村东,又脱脱脱跑到村西,村里村外各处都寻遍了,只是寻不见麦玲子……

    眼看日错午了,“老杠”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在村街里张着大嘴哭起来了!招了很多人看。一时,村里也沸沸扬扬的。都觉得奇怪,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不见了呢?有人上前问“老杠”,麦玲子这些日子有没有啥异常的动静?“老杠”呜呜咽咽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这几日不大吃饭,看脸上愁着,也不知愁什么……人们听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大碗婶插嘴说:“方快找去吧。一个闺女家儿,万一有个好歹,咋见人呢?!”

    可是,上哪儿找呢?

    来来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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