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突厥与周边国家的关系

统治中亚的西突厥人独立地与周边国家发生了交往。在东方，西突厥人与中原的北周、北齐、隋、唐王朝保持了友好交往，并承认了唐朝宗主国的地位；在西方，西突厥人短暂地与萨珊波斯联盟，以后，由于经济利益的冲突，双方基本上处于敌对状况，发生过多次战争；为了寻求反萨珊波斯的军事同盟，西突厥人注意发展与东罗马帝国的关系。在西突厥人与中原诸王朝的关系中，中原诸王朝起着主导作用；在西突厥人与萨珊波斯和东罗马帝国的关系中，西突厥人处于主动地位。



第一节 西突厥人与中原诸王朝的关系


西突厥人与中原诸王朝之间的关系，时而战争，时而和平，时而臣服，时而独立。不过，从发展趋势来看，西突厥人逐步向中原王朝靠拢，最终承认了唐朝的宗主国地位。在这一历史发展过程中，628年西突厥汗统叶护去世是质变点，本文以此为界，将双方的关系划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542年，突厥人寇掠西魏王朝边境之地，拉开了突厥人与中原诸王朝关系的序幕。这次寇掠失败以后，突厥人开始到西魏王朝的边境市缯絮，双方开始了使节互访，甚至发生了联姻。这些交往对突厥汗国的建立有着巨大作用，增强了突厥人反抗柔然奴役的信心。此后，西魏王朝又支持突厥汗国灭吐谷浑政权，不仅让突厥军队从西魏领地通过，而且还派史宁将军协助，最终以史宁之计破了吐谷浑。此役确立了突厥人在西域南道的霸权，为其西进铺平了道路。557年，北周取代西魏，突厥与北周继续保持友好交往，不仅与北周王室联姻，而且两次助周伐齐。

从《隋书》的一些记载中可以了解西突厥人与北周王朝的来往。《隋书·杨素传》记，室点密统治时期，“武帝保定元年（561）五月，戊辰，突厥、龟兹并遣使献方物”。《隋书·西突厥传》记：“天和二年（567）五月，壬申，突厥，吐谷浑，安息并遣使献方物。”龟兹、吐谷浑、安息都在北周之西，与之一起进贡的突厥人应该是西突厥人。

达头统治期间（576—603），东、西突厥分裂，西突厥汗国经达头、泥利、处罗、射匮几位可汗的统治，国力逐渐强盛起来，到统叶护时期（618—628），西突厥汗国达到全盛。与此相反，在576年至628年的半个多世纪中，中原王朝更迭、国家动荡，为了巩固统治，中原诸王朝的统治者或借用突厥势力以自强，或分裂突厥力量以削弱之。

达头在继位初期（576—582），参与了东部大可汗佗钵和沙钵略对中原王朝的寇掠。578年，他追随沙钵略大可汗进犯中原 94，据《隋书》记载：“达头前攻酒泉，于阗、波斯、挹坦三国一时既叛。”在581至582年间，达头再次跟随沙钵略可汗进犯隋朝，据《隋书》记载：“开皇二年（582）摄图（沙钵略）四十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儒军，更欲南入。玷厥不从，引兵而去。”达头中道撤军的行为与隋朝分裂突厥汗国的活动有关。在了解到达头在突厥汗国内处于“兵强而位下”的情况下，长孙晟认为只要鼓动其情，必将自战，隋文帝采纳了这一提议。581年，隋文帝遣太仆元晖为使者出伊吾道至达头可汗处，向达头赐予狼头纛，表示钦敬，礼数甚优。在达头的回访之使者到隋朝廷之时，隋文帝故意将其引居沙钵略可汗使者之上。此举达到了目的，达头在582年的入侵战争中退出了战争。

此后三年间（582—585），达头与隋朝保持了友好的交往，《隋书·长孙晟传》记，长孙晟曾对东突厥小可汗阿波的使者说：“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指沙钵略可汗）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之计。”另有一则记载说，在584年，“突厥可汗阿史那玷（指达头）率其属来降” 95。在80多卷的《隋书》中仅此一处提到达头来降一事，因此，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将《隋书》的记载改为“突厥达头可汗请降于隋”，胡三省在注中解释说：“按时玷厥方强，盖文降耳。” 96无论此事是否属实，达头在此时期与隋朝有着友好关系是可以肯定的。

585年，达头开始了统一突厥汗国的战争。在这种形势下，隋朝转而支持东突厥沙钵略可汗，以抵抗达头的兼并战争。《隋书·虞庆则传》记，隋文帝对将出使东突厥汗国的虞庆则说：“我欲存立突厥（指东突厥），彼送公马，但取五三匹。”在585—587年中，隋朝一直支持东突厥人抵御达头的兼并战争，达头在无结果的情况下返回西突厥，开始对付入侵中亚南部领土的萨珊波斯军队。中国史书在587—594年间，对达头的活动没有任何记载。97

达头的活动重新出现在中国史书上是594年。在594—599年间，达头与东突厥都兰可汗发生数次战争，599年末，都兰被其部下杀死 98，其部落大乱，达头自立为突厥汗国的最高可汗，称步迦可汗（600—603）。与此同时，达头发动了对隋朝的进攻。在598至603年，达头几乎年年入侵中原边境，隋朝曾以丝绢和黄金赐予他。603年，隋军以投毒方式毒死了达头的许多人马，然后乘机追击，大破达头。达头因西突厥内乱不得归，退往吐谷浑，其后不知所终。

处罗继任可汗以后，对西突厥汗国的统治并不巩固，隋朝黄门侍郎裴矩在了解这种情况以后，建议朝廷招抚处罗。608年，隋炀帝派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至西突厥慰谕，处罗受诏，遣使贡汗血马。“处罗受诏”可以视为西突厥可汗奉隋朝为宗主的行为，但是，这种关系没有以任何方式确定下来。就在西突厥内乱危机过去的第二年，处罗的态度就改变了。《隋书·西突厥传》记，609年，隋炀帝西巡，召处罗可汗会于大斗拔谷，处罗托故不至。裴矩上奏说：“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此时，正逢西突厥酋长射匮遣使求婚，裴矩认为只要“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于是，隋炀帝会见射匮可汗的使者，谈了处罗不顺从之事，“称射匮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逃到隋朝廷避难，以后，处罗娶隋朝的信义公主为妻。

《隋书·裴矩传》记，射匮继任西突厥可汗期间（611—617），没有再向隋朝提婚，与隋朝的关系也不甚亲密，据史书记载，他在位时期向隋朝进贡一次，“属射匮可汗遣其犹子，率西蕃诸胡朝贡”。射匮在位时期，正值隋末乱世，史书对与西方诸国的往来可能有记载不全的情况，然而，据《隋书》记载，隋炀帝曾想扶持处罗可汗“复其故地”，由此观之，这位曾经在隋朝鼓励之下得以继位的射匮可汗与隋朝的关系并不融洽。

统叶护可汗是与唐朝关系最为密切的西突厥大汗。统叶护可汗继位之初，致力于国内建设，积极与中原王朝搞好关系。618年（唐武德元年），西突厥可汗遣使内附。此时正是唐朝初兴时期，由于隋末乱离，一些隋臣逃到东突厥汗国避难，东突厥一时强盛起来，势凌中夏。新兴的唐朝在北面和西面分别与强大的东、西突厥汗国为邻，并积极地与西突厥汗国搞好关系。据《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唐纪》、《册府元龟》等史书的粗略统计，记载较详细者多达40余次。99

619年秋，统叶护可汗向唐朝遣使入贡，第二年又贡条支巨卵。《旧唐书·西突厥传》记：“时北突厥（东突厥）作患，高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