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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遥远不列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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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红彤彤,牧人兴冲冲”(Red sky at night,shepherd's delight),今天的英国人仍这么说。还有一些习语则逐渐失传了。如果一个现代英格兰人穿越回10世纪,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感到熟悉的事情就包括画圈打叉游戏注5——这是那时的游戏里唯一一个英格兰人至今还在玩的。【15】

假如你想要好好照顾自己,可以去看看9世纪的《伯德医书》(Bald's Leechbook)——第一本英语的医学指南——它的内容没有标题看起来那么的中古风,拉丁文中“laeceboc”是医书的意思,跟“leech”在英语中代表的水蛭并没什么关系。书中推荐的一些疗法包括:切开眼皮以消除眼睛肿胀,用碾碎的黑蜗牛敷治蜘蛛咬伤,“一缕山羊毛”(smoke of goat's hair)可缓解下背疼痛。书中也提到,用系船柱制成的鞭子抽打自己可以治疗疯症。(那应当打到什么程度才能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正在好转”呢?)还有,鸡汤常用来缓解病痛,人们也常喝浓稠的麦酒,因为麦酒相对干净(尽管大部分人能用上干净的水,至少生活在城市以外的人有这个条件),而且含有酒精——虽然以现在的标准而言,麦酒的酒精含量是很低的,但几品脱注6的麦酒确实可以麻痹现实。《伯德医书》中还讲了关于头痛、谢顶等的疗法,以及如何应对“多嘴的妇女和邪恶的小人”,书中称:“如果男人雄性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他可以将龙牙草放在威尔士麦芽酒里煮沸,每日白天斋戒,晚上就饮用此方;如果缺乏阳刚之气、萎靡不振,则将这种草放在牛奶里煮,然后喝掉。”

还有很多典型中世纪风格的话语,我们如今已不知道它们的含义,比如:“如果一个男人脱发,将藜芦、蝰蛇牛舌草、牛蒡的下半部分以及龙胆根混合在一起,制成药膏给他用……当头发脱落时,将多足蕨加热,趁很烫的时候往脑袋上热敷。”

书中还说:“对付女人的唠叨,可以在晚上吃一根小萝卜,然后禁食,接下来的一天她的唠叨就无法影响你了”;还有,“对付精灵族、小妖,可以做这样一副药膏:选取雌性蛇麻草、苦艾、石蚕、羽扇豆、马鞭草、天仙子、阔叶独行菜、蝰蛇牛舌草、覆盆子,以及庄稼地里的韭葱、大蒜、茜草类谷物、麦仙翁和茴香,混制而成”。

这一时期其他的偏方还有:喝狼奶或者将兔子的心脏捣碎晾干后食用,可治疗妊娠期和分娩期的一些病痛;应付瘟疫的办法是双手沾满锤出的麦芽汁,再用一鸡蛋壳那么多的纯净蜂蜜加上些许香草涂抹。另外还有:遇到听力障碍时,可以往耳朵里浇“绿色五倍子或是苦艾的汁液”;至于膀胱方面的问题,可以找些“矮生红藻”,捣烂之后就着两口葡萄酒饮入腹中,这样至少可让你暂时摆脱困扰;治疗谢顶,则可以“收集一种名为旱金莲的植物汁液”,在头皮上涂抹。

读到这些我们可能会发笑不止,但这还不算是最荒谬的:在19世纪晚期科学方法和现代医学诞生以前,最“有效”的治疗手段更有可能害人,而不是救人。所以像这样吃一些药草,希望病情有所好转,总不是最坏的。那时候任何人如果声称自己在医学方面有丰富的知识,那么他更有可能是在胡乱恐吓你,然后借此机会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会发生些什么。

但所有这些的前提都是你能够得到充足的食物,因为那时饥荒频发,饿死的人更为常见。《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记载了那时严酷的现实:

975年“发生了一起重大饥荒”

976年“今年是严重的饥荒年”

1005年“今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饥荒,没人经历过比这一次更糟糕的”

在最严重的一次饥荒中,有人亲眼看见四五十个人手拉着手,从苏塞克斯郡(Sussex)的比奇角(Beachy Head)一起跳入了大海。一则古老的笑话诉说了他们的悲惨命运,也彰显了独特的英式幽默:

问:什么能变苦为甜?

答:饥饿。

另一则盎格鲁-撒克逊笑话是:

问:什么东西有两只耳朵、一只眼、一双脚、1200个脑袋、一个肚子、一个后背、一双手和一根脖子?

答:独眼的卖蒜农拿着1200个蒜头。

你可能得亲临彼时才能感同身受。

几乎每到7月,食物就耗尽了,穷人一般只能靠麦角(黑麦面包上长出的霉菌)度日,这是他们在糟糕的时候唯一能得到的口粮。不幸的是,吃这样的食物会让人感到焦虑和眩晕,四肢有灼烧感,耳内出现奇怪的噪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常态贫穷


生活实在太艰难了,父亲们经常将自己未满7岁的孩子变卖为奴,古英语中甚至有一个专有词汇特指那些甘愿放弃自由、自卖为奴的人,他们继而成为富人所养的“家畜”的一部分——他们这样做至少能够确保自己不被饿死,因为一个成年男性劳动力等于8头公牛的价格。奴隶有时也被称为“活着的钱”(live money),到1066年时,奴隶占总人口的比例超过10%,在康沃尔(Cornwall)这样偏远的地区甚至能达到25%左右,完全不像某些反诺曼的历史学家编造的那样,是一片乐土。事实上,正是诺曼人的入侵才使奴隶制渐渐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处境稍好一些的农奴制(不过显然,农奴制也仍然很糟糕)。

成为奴隶的常常是走投无路的穷人,或是本土的布列吞人(撒克逊人称呼他们为“威尔士人”,既意味着“奴隶”,也有“外地人”的意思);还有一些人因为犯罪而沦为奴隶——这比让他们蹲监狱要“划算”得多。【16】比如在乱伦案中,犯罪的男人成为国王的奴隶,而女方成为当地主教的奴隶。与他人的奴隶发生关系也是犯罪:任何人如果玷污了皇家的处女奴隶,都须缴纳50先令注7的巨额罚款;如果这名女性奴隶在皇家面粉厂工作,那么罚款可以减半,而如果她是最下等的奴隶,那么就只用缴纳12先令。

伍尔夫斯坦主教(Bishop Wulfstan)是生活在世纪之交的神职人员及立法者,他热衷进行布道,讲述人们如何进入地狱;他描绘着生活的痛苦和残酷,抨击英格兰的男人:他们“整日聚在一起,凑钱买一个女人……然后又将这上帝的创造物卖到国外,从陌生人那里得到一笔好价钱”。

即使对自由民而言,贫穷也是常态。1066年大部分人仍旧住在乡下,对于生活在现代以前的大部分人来说,乡下的生活都意味着无休无止的痛苦和折磨。同时,他们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除非被迫参军或加入民兵团(fyrd),【17】大部分人极少有机会去邻村瞧一瞧,更别说英格兰的其他地区了。相邻两个郡的人可能就已经听不懂对方说话了,而且由于这时暴力事件发生的频率远高于现代,法律规定,外来人进入村庄前必须先吹响号角,示意自己并无恶意。【18】

大部分自由民属于“科罗尔”(ceorl,最下阶层),即农民,我们所说的“粗鲁”(churlish)一词就是从这里衍生的。他们通常穿着简单而破旧的长袍——这时纽扣还没有发明——在田间劳作,一般每个人拥有一小块份地(尽管在未来几个世纪里,这些田地还暂时不会被圈占)。公共草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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