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克努特大帝

维京征服


斯韦恩去世后，他18岁的儿子克努特在桑威奇（Sandwich）登陆，向英格兰归还他父亲俘虏的人质——但削去了他们的双手、双耳和鼻子（虽然另一些记载要柔和一些，说他只是让人破开人质们的鼻子，削手耳的说法是故意夸张抹黑）。做完这件事以后，年轻的国王开始无所事事起来，他将丹麦交给哥哥哈拉尔治理，自己花了两年时间，带着一万名丹麦士兵巡视北海周边的领土，度过了可能是历史上时间最长、规模最大、最为血腥的间隔年。

由于此时英格兰国王埃塞尔雷德已经去世，克努特带着160艘战舰登陆英格兰，很多乡镇都接纳他为新的国王，可能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敢于壮士断腕的强势领导者。从向克努特宣誓效忠的名单来看，很多英格兰贵族也选择支持这个性格火暴的年轻人，尽管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比如，诺森布里亚的尤特德（Uhtred of Northumbria）在投降之后，仍被克努特的卫队给杀害了。

与此同时，刚勇者埃德蒙得到了维坦（Witan）或称咨议院（Witenagemot）的支持，字面意思是“贤人会议”，这是盎格鲁-撒克逊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执政机构，主要任务是推选国王。有人猜测维坦可能就是国会的前身，它作为英格兰最古老的政府机构，也是盎格鲁-撒克逊王国的一个重要特征，可能早在7世纪就已经出现，甚至可以追溯至盎格鲁-撒克逊人在欧洲大陆上生活的时代。但另一些历史学家认为这只是维多利亚时期浪漫的无稽之谈，是为了显示英格兰自古以来的辉煌而编造的。不管维坦实际发挥了多少作用，总之它被诺曼人废除了。【51】

尽管克努特有时候状似狂躁疯癫，埃德蒙也不是什么内敛羞怯的人，他曾经朝埃德里克 • 斯特奥纳掷出长枪，力量之大以至于长枪从埃德里克的盾面弹开，穿透了旁边的两个人。埃德里克当然罪有应得。

当丹麦人的160艘战舰抵达英格兰海岸时，埃德里克立刻改变了立场，带着自己的40艘战船投奔了克努特。随后在1016年，当埃德蒙取得战场优势，似乎即将获胜时，埃德里克又见风使舵转投了埃蒙德。然后，双方在埃塞克斯的阿散顿（Assandun）展开了一场关键性决战，最后埃德蒙战败。关于这场决战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非常少，我们知道的是，多尔切斯特（Dorchester）主教在做弥撒时便被杀害了，另一位男修道院院长也在战斗中死去（那时神职人员参战绝不是一件小事）。

在那之后，埃德里克又一次变节，回到了克努特一方。

在长达数月的战争之后，埃德蒙同意与丹麦人签和约。正是埃德里克站出来，促成双方在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的塞汶河畔见面，交换人质并划分领土。然而，在中世纪早期，没有哪个故事不是以神秘而突兀的死亡作为终结的。当年11月，埃德蒙过世，四起的流言纷纷指称是克努特的支持者或是埃德里克谋杀了埃德蒙，并且手段异常残忍。12世纪的历史学家亨廷顿的亨利（Henry of Huntingdon）记录到，当埃德蒙在马桶上“解决内急”时，被恶毒的贵族埃德里克从背后刺杀而死。一位诺曼历史学家指称，埃德里克发明了一种弓箭，将埃德蒙从“臀部”到“肺部”一剑刺穿，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52】，但这种弓箭似乎已经超出了那个时代的技术范围了。【53】

胜利的克努特成了唯一的统治者，他按照维京人传统，立刻迎娶了败方的妻子——诺曼底的艾玛，尽管他那时已经娶了另一位艾尔弗吉夫。艾玛在嫁给克努特之后，对他非常用心，与她对待第一任丈夫埃塞尔雷德时十足的鄙视和厌恶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成了埃塞尔雷德在历史上名声不佳的又一理由。

多年之后，艾玛正式委托他人为自己写书写传记，标题很谨慎，叫《歌颂王后艾玛》（In Praise of Queen Emma）。书中描写克努特的侵略战舰——“只要有一丝阳光投射下来，武器的反光就会立刻闪耀起来，高悬的盾牌也会反射出光芒”。最好的维京战舰的确当得起如此的赞美，它们叫drekkars注19，或称作“龙”，因为船身绘有精致的龙的图案，每一艘战舰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丹麦战士们都精心装饰了自己，头戴首饰，胸前别着大大的胸针，手上戴着金戒指，华丽的腰带束紧外衣。

艾玛的传记里还将克努特对她的追求写得非常浪漫，可能比事实本身要浪漫得多。据说维京人派出一支队伍寻找贵族女性，要“合法地得到她的首肯”，但最终他们找到的是艾玛——“那个时代最为出众的女子，因她无双的美貌与智慧”。这里暗示了艾玛被求婚的事实，尽管维京人并未真正做出类似“求婚”的举动——《编年史》中仅仅记载了克努特命令艾玛“成为他的妻子”。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歌颂王后艾玛》中甚至没有提到她的前夫埃塞尔雷德，这对一本回忆录来讲真是一个巨大的疏忽。

1016年丹麦人的入侵和半个世纪之后的诺曼人入侵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尽管克努特是初始时残暴无情，逐渐变得成熟柔和，而征服者威廉则是以缓和的态度开始，之后才日益暴躁起来。刚继位时，克努特残酷杀害了若干反对者，其中有4位是英格兰的贵族领袖，但克努特也有着自己的公平原则：不久之后他就处决了埃德里克，理由是埃德里克为了他背叛了自己的人民。艾玛传记在谈到埃德里克之死的时候非常开心，据艾玛讲述，斯特奥纳向克努特索要报酬，理由是自己背叛了埃德蒙而帮助了克努特，于是克努特对身边一位名为埃里克（Eric）的挪威人说：“给他我们该给的：也就是说，杀了他。”

亨廷顿的亨利曾回忆，当埃德里克告诉克努特他已经杀了埃德蒙，丹麦人回复说：“你做了这件事，我要提拔你，你的功绩比其他所有英格兰贵族都要高。”随后就将他斩首，并将他的首级钉在伦敦塔上（后来发现所谓的首级并不存在，使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打了一点折扣）。而《编年史》中则只是简单陈述道：埃德里克“被公正处决了”。相反的是，克努特对那些曾经效忠敌手的人却非常宽宏大量，根据艾玛的传记所说，他“喜爱那些曾经为埃德蒙效力，并对埃德蒙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人”。

克努特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征收了82000磅丹麦金，用来奖赏自己，他将其中的大部分用来犒赏自己的军队，让他们回到故乡去，但附加了一个残酷的前提条件——这是埃塞尔雷德未曾要求过的——那就是不允许他们再回英格兰，一旦回来，将会受到暴力制裁。

这是英格兰第一次受维京人统治，尽管新国王在年轻时是个血腥杀手，但他也成了狂热的基督教徒。1023年，他举办了全国性的宗教和解仪式，将阿尔菲耶大主教的遗体从伦敦运回坎特伯雷，基督教和旧教的信徒们走在迎送队伍的前面。殉道的主教遗体成了反丹麦情绪的一个焦点，所以克努特希望将他移出伦敦（不管克努特信仰如何，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更深层的目的）。

国王非常喜欢这类招摇过市的行为，埃德蒙去世之后，克努特曾去格拉斯顿伯里（Glastonbury）为他扫墓，并称他为“兄弟”——鉴于他曾经在1017年杀害埃德蒙的同胞哥哥埃德威格，这样的举动让他更像是个虚伪的两面派。到这时为止，埃塞尔雷德第一任妻子所生育的所有男性继承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