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戈黛娃夫人

飞毛腿哈罗德


根据艾玛的传记记载，她和克努特的儿子名叫哈德克努特，意为“坚韧的结”，因为有预言称他将超越“同时代所有人，在所有方面都能有卓越的表现”。这显然不可能实现。与国王埃德加一样，一位伟大的国王总是有两位异母的继承者，他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克努特于1035年去世，他骤然离世后，贵族首领们在泰晤士河畔集会商讨继承人问题。泰晤士河是韦塞克斯和麦西亚之间的屏障，而在这次会议上，围绕这个不怎么让人激动的选择题，两个古老王国的大贵族有着不同的意见。

艾尔夫吉弗的儿子哈罗德，绰号“飞毛腿”（Harefoot，因为他行动异常灵敏），起先他被任命为摄政王，而哈德克努特只是名义上管理泰晤士以南的地区。但两年之后，哈罗德宣称自己成为掌握全权的国王，将同父异母的弟弟禁足在斯堪的纳维亚。

哈罗德并不受欢迎，人们形容他“傲慢无礼，性格极差”，【60】王后艾玛又制造了一则流言，说他实际上由一位神父和女仆所生，这是那个时代统治阶层经常用来污蔑对手的伎俩。【61】那么，埃塞尔雷德与艾玛所生的两个儿子——诺曼底的爱德华和阿尔弗雷德——就对王位有更高的继承权。不久，他们收到来信，据说是在英格兰的艾玛写给他们的，结尾有充满被动进攻意味的署名——“徒有虚名的王后”。信中示意要他们带兵前往英格兰，并宣称两个男孩的地位正受一名篡位者的威胁，那就是正在积聚力量的哈罗德。艾玛后来在自己的传记中回忆说，这封信是捏造的，整件事由飞毛腿哈罗德一手策划，如果她的确曾经鼓动过自己的儿子发动这样笨拙的进攻——无疑会遭到惨败——那么她可能会非常尴尬。这就是诺曼人第一次侵略英格兰的历史，与后来的那次相比，这一次并没有那么成功。

两位年轻的王子分别到达了英格兰，尽管我们不知道他们之后的计划如何，谁将成为最终的国王。爱德华抵达南安普顿附近的地区，但这里的海岸防御很完备，他理智地调转船头回到法国，又过了几年仰仗法兰克亲人的日子。他的弟弟阿尔弗雷德经佛兰德到达肯特郡，在这里见到了克努特之前的重臣，现在已是肯特郡富裕地主的戈德温伯爵（Earl Godwin）。

戈德温本是苏塞克斯的一名塞恩，在克努特的提拔下，他成为英格兰实际的统治者，而老去的维京统治者不是待在斯堪的纳维亚，就是在教堂前忏悔哭泣。戈德温的父亲乌尔夫诺斯是曾经与埃德里克在海战中交手的一名贵族，他家族的历史我们知道的不多。戈德温的祖上可能就是贵族出身：一种说法是，他父亲是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兄弟埃塞尔雷德的后裔，毕竟那时候很少有平民能升为贵族；另一种说法是，在1016年的入侵中，克努特的朋友乌尔夫迷路了，他得到了正在放牛的戈德温的帮助，最终年轻帅气的放牛郎迎娶了乌尔夫的妹妹。更有说戈德温的第一任妻子是克努特的妹妹，其实她是个人贩子，专门将英格兰的女孩儿卖到丹麦，直到死于一次闪电事故，有少部分人觉得她是罪有应得。【62】到1020年，戈德温已经成了韦塞克斯伯爵，伴随克努特出征多次，最终成为地方执政官，与第二任妻子、丹麦贵族吉萨（Gytha）共育有六子四女。

克努特对戈德温印象深刻，称赞他“聪明，坚持己见，富有力量和勇气，而且口才上佳”。【63】除了国王，戈德温还得到了其他很多人的赞扬，一位历史学家写道：“戈德温是好男人的榜样，他的举止并非作秀，是天性和后天教育使他成为一位绅士，对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无论尊卑贵贱。”然而，他对阿尔弗雷德王子的态度却没那么值得称赞。

戈德温带着阿尔弗雷德王子和他的亲兵队来到伦敦南边的吉尔福德（Guildford），但当晚这支队伍就消失了。黎明时，王子与他从法国带来的队伍发现已经被哈罗德的军队包围了，此时他们已毫无抵抗之力，大部分遭到屠戮，阿尔弗雷德王子被俘。

戈德温很可能参与了这个计划，也可能是国王命令他将阿尔弗雷德交出来的（诺曼编年史家为此责怪他，他们几乎将所有事情都归罪于他，但艾玛似乎却并没有将责任推到他头上）。阿尔弗雷德王子被带到东安格利亚后，被挖了双眼，不久后便去世了。奇怪的是，艾玛的传记在记录这起悲剧时，在文本旁附有两张滑稽的眼睛图片，像是那种表示状态不好的表情图，可能这是它的最初版本。

哈罗德本就不怎么受欢迎，这件事对他的声望几乎毫无影响。尽管国王不得民心甚矣，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哈德克努特不受欢迎程度更甚，后者因为没有能够当上英格兰国王，只好整日都待在丹麦，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哈德克努特也有自己头疼的问题，大部分与挪威国王马格努斯一世（Magnus，1035～1047年在位）相关。他是胖子奥拉夫的儿子，于1035年继位成为挪威国王，在那之前他将飞毛腿哈罗德的母亲艾尔夫吉弗和兄弟斯韦恩都驱逐出境了。【64】1039年，马格努斯和哈德克努特达成一项约定，如果二者中有谁去世而无嗣，另一人就能继承他的王国。当马格努斯疯癫的舅舅登场之时，这项约定促成了英格兰历史上的一个关键时刻。



金发女子


之后的几年中，哈德克努特都在准备从丹麦发起进攻，当他抵达布鲁日时，被告知哈罗德已死于“精灵弹”（elfshot）——也就是被“精灵”攻击了，那时候人们还不能诊断因病毒引起的病症。随后，哈德克努特砍下了哈罗德的头，将无头的尸体扔进了泥沼，接着在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家历来都不是谙熟心计的王室家族。

哈德克努特作为艾玛与克努特的儿子，没比他的先辈好到哪去，所有记载都显示，他也非常不招人待见，但他的确经历了一个不同于常人的童年，毕竟自5岁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哈德克努特找了个机会，惩治了所有他认为应该对哥哥阿尔弗雷德的死负责的人，其中包括戈德温。但戈德温向国王贡献了一艘能搭载80人的巨型战舰，又召集全国各地的豪绅作为代表向国王宣誓效忠。

新国王在宣布征收4倍的税，并暴力应对伍斯特（Worcester）1041年发生的抗税起义（在起义中有两名地方官员被杀害，后来国王摧毁了整个城镇）后，很快失去了民心。这种指派王室官员纵马入城，任意屠戮百姓，焚毁房屋的行为，在现代人看来实在是非常残忍，但这在当时是很普遍的做法，当然，也不会让他赢得任何爱戴。

在伍斯特附近的考文垂，麦西亚伯爵里奥弗里克（Leofric）也收到了命令，要强制征收这种不受欢迎的税，这让他的臣民惊愕不已，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他的妻子——充满同情心的金发女子歌吉弗（Godgifu），她名字的意思是“主的礼物”（God's gift）。男人经常会敷衍着答应妻子的某些要求，其实根本没注意妻子说的是什么，里奥弗里克可能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歌吉弗许诺他将废除这项税收，前提是她“全身赤裸地从城镇集市中打马而过”。歌吉弗——或者用她后来得到的称呼“戈黛娃”（Godiva）——真的这样做了。她用头发盖住身体，在两名骑手的陪同下完成了诺言。【65】至于说当地居民为表示对她的尊重一致决定移开目光，则是后来才附会上去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