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国王
对埃塞尔雷德而言，很不幸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的16个孩子里只有一个活到了中年，而这个孩子的性格还有些懦弱。忏悔者爱德华（Edward“the Confessor”，1041～1066年在位）在13岁时就不得不逃离英格兰，到诺曼底投奔自己的舅舅理查德公爵，在他的照顾下才得以顺利长大。尽管爱德华因此更像诺曼人，而没有什么英格兰人的特点，但他与自己母亲的关系甚至还比不上埃塞尔雷德与她的关系，这显然说明了一些事情。
在圣爱德华的名号里，“忏悔者”是“虔诚”的意思，而不是悔过，它意味着这个人的诚心已经足够成为殉道者，虽然并没有发生殉道的事情。圣爱德华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为了一心向教的典范，而用衡量他先辈的那种低标准来看的话，他也绝对算得上脾气温和。不过，他最终能够得到这样的荣光，主要还是由于那个时代背后捅刀的政治伎俩，他的妻子应时而作的传记，与稍后诺曼人为了打压首要政敌戈德温伯爵所做的宣传，这一切都使他成了人们心中的圣徒，当然他修建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政绩也是一份很大的助力。
爱德华被视为虔诚的教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做礼拜时从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一直讲话，他只是坐在那里凝望天空，就像现在的人经常做的那样。他还首创了一个传统，即国王只要触摸瘰疬患者注22，就可以让他们的皮肤病痊愈，这样做能够让国王的力量得到发挥。从此，王室每年都会安排一次君主触摸病人的活动，直到18世纪才终止。【67】其实，这种病是肺结核的一种表征，经常自行痊愈，而且没有致命的危害，所以人们很自然地将它的治愈归结为国王之手的神奇力量。
严格来讲，爱德华还是有些怪异。一位历史学家记载道：“据目击者称，国王爱德华的性格……有些神经质，并且有妄想症的表现，脾气诡异到让人害怕，经常让人觉得不可理喻。”【68】至于“他的冷静超然，则可以做另外的解释”。爱德华也能“事无巨细地记得很多往事，能持久地忍受他人的抱怨和诋毁”。
爱德华可能会怪罪自己的母亲，因为在她的安排下，他曾在一出“惊悚家庭心理剧”中担纲主角。艾玛抛弃了爱德华，与斯堪的纳维亚爱人注23一起生活，而这个人正是导致爱德华的父亲早早去世的元凶。克努特去世后，艾玛完全无视了儿子，甚至开始积极密谋反对他。她似乎完全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在书中也几乎没有提到过他），而爱德华似乎也非常仇视自己的母亲。
爱德华在哈德克努特的邀请下来到英格兰，在他最后终于当上国王后，阿尔弗雷德大帝一系的王室血脉又重新续上了。然而，爱德华无法摆脱母亲的掌控，因为艾玛不仅是英格兰最富有的女人，还掌控了国库。所以，爱德华与自己的股肱之臣戈德温和里奥弗里克密谋，逮捕了自己的母亲并投入审判，罪行之一是传闻她和斯蒂甘德（Stigand）有染，这位受人质疑者后来被5位不同的教皇宣布开除教籍。艾玛接受的审判并非由12名公正善良的陪审官做出判决——陪审团制度在两个世纪之后才出现；对她的审判是让她走过9个烧红的犁头，脚踩犁头最尖的齿丁——当时的人们认为，这种审判方法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的最有效手段。但是这起审判戏剧接下来的剧情却是，她通过了这次审判，爱德华对她的清白感到满意，归还了她的土地。艾玛在审判的过程中非常勇敢，甚至当她已经走完这段“路”后，还问审判什么时候开始，然后才得知原来审判已经结束了。这则故事来自艾玛的传记，可能不完全是真实的，至少许多基本事实是错误的，比如其中提到了一位当时尚未踏足英格兰的主教。
随后，艾玛投奔了挪威的马格努斯，并力劝马格努斯与自己的儿子开战。那时，马格努斯在本国还有麻烦要解决，但他写了一封信给爱德华，声明自己才是英格兰合法的国王，因为哈德克努特曾经允诺会让他继承王位，但同时也在信中说，自己现在还不能为这件事分心。到了1047年秋天，有连续好几周挪威方面都动员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发动侵略战争了，但10月25日马格努斯却突然去世了。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专制强横，忏悔者爱德华成了一个温和有礼，甚至有些虚弱的人。他肤色苍白，看起来就像得了白化病；他虔诚地信仰基督教，完全只对祈祷有兴趣，而不是沉迷于国王的两大追求——发动战争和搞婚外情。作为一心向神的国王，爱德华的宏愿就是在伦敦修建一座堪比圣保罗大教堂的教堂，称它为“西部大教堂”（West minster）。他对于宗教的痴狂最终是否值得还有待考量，因为新教堂花去了整个王国十分之一的收入，事后来看，还不如建一些城堡或者训练一批弓箭兵。
之后，这位软弱而神秘、苍白无力的国王——他要是生活在现代，住在废弃的政府宅邸一带，很有可能会遭到醉汉的袭击——在竞选英格兰守护神时败给了人气颇高的圣乔治，尽管后者既是外国人，也不曾在英格兰出现过。事实就是，爱德华成了鳏寡之人和婚姻困难者的守护神，他的确是这个神位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曾与半维京血统、拥有强劲军事力量的新兴富族联姻。
爱德华的统治几乎全部被与戈德温公爵的争吵所占据，戈德温此时已是英格兰最大的土地所有者和权力掮客。尽管其子哈罗德 • 戈德温森（Harold Godwinson，即哈罗德二世，1066年即位）在未来会作为英格兰的最后一个本土国王英勇地死去，他的家族成员却大多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无赖，整天打打杀杀，哈罗德能够走上权力巅峰，完全是靠着极端的暴力和恐怖。
爱德华还为自己弟弟的死责备戈德温，所以当爱德华登基时，颇有黑社会风格的土豪戈德温伯爵也送了他一艘战舰，比送给哈德克努特的那艘更大，足以装下120名士兵，装饰着“金狮子”和长着双翼的金龙，“口中喷出火焰，足足三倍大的舌头伸出来，让大海也感到恐惧”，战舰的四周还用品位高贵的“贵族紫”包裹起来。
戈德温家族通过任命亲信担任教会要职不断增强实力。最严重的违法者是斯蒂甘德，他每年的收入能达到3000磅银币，被公认为受贿之人。他为了收敛更多的税，同时担任了两个教区的主教，也因此被罗马教廷开除了教籍。到诺曼人入侵英格兰之时，他已经是除国王和戈德温家族之外英格兰最富有的人了。
与性情温和、几乎禁欲的国王不同，戈德温的6个儿子行为完全相反。长子斯韦恩是最为疯癫的，他有一次臭名昭著的事迹：在攻打威尔士的战争回程时，他绑架了莱姆斯特修道院（abbess of Leominster）的女院长艾德吉福（Eadgifu）。斯韦恩这种将修女掳走的做法是非常骇人听闻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亲属关系。【69】之后斯韦恩逃到自己的丹麦表亲比约恩（Bjorn）那里避难，并自告奋勇地在另一场对挪威的战役中为丹麦作战（尽管他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丹麦人打仗），他最终还劝服了比约恩与他一起进攻怀特岛，并随即谋杀了比约恩。即使以那个时代的最低标准衡量，这些事也够令人震惊的了，斯韦恩 • 戈德温森被宣布沦为“一无所有之人”（nithing，意即“nothing”），被剥夺了全部的社会地位，这样一来任何人都可以杀死他而不违法。不过最后他仍然获得了原谅，又重新回到了家族中。【70】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