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忏悔者爱德华

里奥弗加（Leofgar）——从他的职位头衔就能看出，他不是个能带军打仗的人。里奥弗加曾是哈罗德手下的一名教士，也是他的支持者，曾经效仿戈德温的风格留了长发和长须，这个形象过于出格而不太像一位教士。这位主教决意带领一群神职人员奔赴战场，对抗由格里菲斯（Gruffydd）率领的威尔士军队，结果他们全体在瓦伊河畔的格拉斯伯里（Glasbury-on-Wye）牺牲，这真是决不能让主教带兵作战的一次深刻教训。这支英格兰的自卫军被称“蠢笨的武装，完全不适于山地作战”，他们还进行了一次远征，一个同时代的人同情地记录道：“劳累不已的士兵和马匹在痛苦的长途奔袭后，最终全军覆没。”

盎格鲁-撒克逊人和布列吞人——至今威尔士人仍这么称呼他们——自他们的先辈从日耳曼来到这里，就没有停止过与威尔士的战争。8世纪时，麦西亚的奥法（Offa）修建了一座巨型海堤（现在这里早已成为漫步的好去处），将威尔士人阻拦在外，但威尔士人的突袭仍旧时不时地到来。最让撒克逊人感到生气的是威尔士人的吟游习俗，“在他们的诗歌里，害人者和掠夺者都身披传奇的光环，以至于盗牛贼、强奸犯和杀人犯都成了神秘的英雄，这是威尔士蛮族的传统”。【77】这已经成为数个世纪以来凯尔特注25式反抗的主题，在他们的历史中，的确绝大部分魅力超凡而又强有力的首领都是这种风格。

1063年，威尔士又发生了一次起义，哈罗德和托斯蒂格率兵西征。纠纷发生在现在的新港市地区（Newport），导火索是英格兰商人拒绝向威尔士支付费用。于是，哈罗德召集了一支军队踏平了这个地区，同时进犯威尔士圣盖恩律地区（St. Gwynllyw）的教堂，直到军中一些高官在战争中受了伤，他们才感到害怕，从而停止了这次入侵。

据一位编年史家记载，哈罗德对威尔士的这次侵略“杀光了所有男人”。他也首次提出了要对威尔士设立严苛的法律，比如：凡威尔士人在奥法大堤靠英格兰一侧被发现携带武器，那么他的右手要被砍掉。这类法律中至今仍有一部分存留在英格兰法典中。【78】本来，将敌人削首是威尔士的传统习俗，但哈罗德的血腥让他们印象深刻，以至于威尔士人选择自行割去首领格里菲斯的首级，并将之送到哈罗德面前，而不愿面对他被斩首的结果。哈罗德最终将这颗头颅作为礼物献给了爱德华。

尽管忏悔者爱德华含糊地向许多人许诺过王位，但此时仍有一个明确的继承人人选。刚勇者埃德蒙也有一个叫爱德华的儿子，他的童年都在遥远的匈牙利度过，到1055年，国王爱德华派伍斯特主教埃尔德雷德（Ealdred）前往日耳曼，请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允许流亡者爱德华（Edward‘the Exile’）回到英格兰。埃尔德雷德主教在科隆皇宫待了整整一年时间等候皇帝答复，最终还是因为1057年匈牙利国内发生了内战，才让流亡者爱德华“愿意”回国。在匈牙利长大的爱德华此时已有了匈牙利妻子和三个同在匈牙利长大的孩子，他回到英格兰时既没有什么责任感，对王位也没什么特别的渴望。

然而，当流亡者爱德华一路跋涉终于回到了英格兰，却在到达的一周后就去世了，甚至都没能见上国王一面。他的死自然非常可疑，背后的凶手可能是戈德温家族的人，但也有可能是诺曼人下手毒死了他，因为这更像是诺曼人的风格。这一位爱德华有一个儿子——当时年仅5岁的埃德加。

哈罗德的弟弟托斯蒂格自从当上诺森布里亚伯爵之后，投注了极大的热情颁布各种法规和政策命令，导致群情激愤，把本就不安定的局势搅得更加糟糕了。诺森布里亚对大多数南方人来说都很陌生，那时英格兰北部与南部几乎还没有畅通的大道，这片北方土地更多地受到丹麦人影响，尤其是约克附近的地区，直到相当晚近的时期，这里还保留着很多北欧方言的痕迹。【79】

爱德华在位期间从未踏足英格兰北境，事实上，正如许多英格兰南方的贵族一样，他对法国的了解比对特伦特河（Trent）以北的地区要多得多——哈罗德也极少去往北方，几乎是能不去就不去。这片地区在当时还是充满危险的未知地带，除非一大群人结伙做伴，否则一个人是绝不敢贸然前往的。而托斯蒂格这个当时已经极不受欢迎的南方人，显然仍对建立法律体系和秩序有极大热心。《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记载：“很多人控诉这位出身富贵的伯爵太过残忍，还有人指责道，他惩罚违法者的目的，更多是为了没收他们的财产，而并非出于对公正的爱。”还有一位编年史家也说，托斯蒂格“有时对惩奸除恶的热情太过头了”，听起来像是在委婉地描述一个十足的神经病。

从1064年末开始，诺森布里亚的数位贵族相继被杀害，每一个人都与托斯蒂格有关。圣诞节这天，奥姆（Orm）的儿子加美尔（Gamel）和多林（Dolin）的儿子乌尔夫，这两位英格兰北部最重要的贵族首领同时死去。12月28日，另一位伯爵格斯帕特里克（Gospatric）也遭到谋杀。有传言说，托斯蒂格本想在格斯帕特里克去罗马朝圣的路上就杀死他的，那时他们遭遇的土匪就是托斯蒂格安排的。

尽管诺曼人可能夸大了托斯蒂格的罪行，这时的英格兰法庭的确还普遍呈现出一种不健全状态。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拥有诺曼和英格兰的混血血统，他列出了这时贵族能犯下的所有罪行，这些罪孽都可能引起“上帝降灾”——通过被外人入侵的形式。在这些罪行中，有“沉迷奢侈淫逸”，以及“作为基督教徒，每天早上不去教堂做祷告，而仅仅只是在卧室里仓促地听神父念完早祷和弥撒，态度随意而敷衍”。最严重的罪行要数“毫无节制地暴饮暴食，直至身体无法消受”，还有“这些北方贵族们戴着金镯子，穿着及膝的大衣，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皮肤上绘着文身”。但显然，他们并不属于真正文明的上流社会。

1064年10月，对托斯蒂格的不满终于引发了一场北部地区的起义，导火索可能是一次征税活动。诺森布里亚旧贵族家族中的两兄弟艾德温（Edwin）和莫卡是这次起义的领导者，那时他们还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他们是里奥夫里克和歌吉福（那个赤裸骑马的女子）的孙辈，在他们的父亲埃尔夫加（Elfgar）去世之后，他们就感觉到自己的地位被全部剥夺了。这次起义以在约克谋杀托斯蒂格的亲信为起始，向南蔓延至泰晤士河畔，形成了又一次战争，对英格兰国内的稳定再次造成威胁。

哈罗德扮演了调停者的角色，据说他同意流放托斯蒂格，并任命艾德温和莫卡两兄弟为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伯爵，还娶了他们的姐姐为妻［尽管那时哈罗德已经有一个长期固定的情妇——天鹅颈伊迪斯（Edith Swan-Neck），并与她生育了许多孩子］。而他的新妻子名字也叫伊迪斯，正巧就是格里菲斯的遗孀——头颅最后被送给哈罗德的格里菲斯——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推测起来，作为等价交换，两兄弟所答应的条件应该就是要支持哈罗德的统治，所以哈罗德才能够果断抛弃自己的情妇和弟弟托斯蒂格，而这时，托斯蒂格则指控称，这一切都是哈罗德操控的。有一些记载显示，哈罗德和托斯蒂格两兄弟从一开始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后来的版本则进一步说，他们两兄弟在孩童时就在王宫里互相打架。【80】此事之后，愤愤不平的托斯蒂格携妻子逃到了佛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