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后的维京人

北欧雷霆


让局势更为糟糕的是，第三位统治者加入了王位争夺战，他就是挪威的疯王哈拉尔 • 西古德森（Harald Siguardsson，即哈拉尔三世，1046～1066年在位）。身高6英尺6英寸的哈拉尔绰号“北欧雷霆”（Thunderbolt of the North），以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而闻名。他喜欢在宴会上玩的一个项目是将点着的木棒绑在鸟翅上，在鸟儿突出重围飞回城市某个角落的巢穴后，引起整个巢穴起火。这个把戏是在罗斯地区的维京人最先想出来的。【98】哈拉尔还得到了“哈德拉达”这个绰号——意为“冷酷无情的暴君”。

哈德拉达是国王奥拉夫二世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是那个曾经拆毁伦敦桥的奥拉夫，在敌人面前，他就像个可怕的怪物。他生得极其高大壮硕，披着金色的头发，留长长的胡子，手和脚都很大，两条眉毛高矮不对称。他穿着奇特的盔甲外套，长度足以覆盖腿，以保护他的脚踝，这套装备被他的手下称为“艾玛”，因为它的外形就如同一条长裙。

哈德拉达从自己的侄子马格努斯一世那里继承了王位，因此他想着自己也理应成为英格兰的国王——这得追溯到马格努斯和哈德克努特之前达成的协定。这项协定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在不得民心的哈德克努特去世以后，马格努斯一直在放出各种即将入侵英格兰的威胁之辞，不过也从未真正付出行动，直到最终他自己也去世了，算是了结了这个计划。

虽然哈拉尔极端崇尚暴力，但他也同样迷恋诗歌，他把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想象成史诗中的音符。将维京吟唱诗人的诗歌与说唱对决作比较，听起来就像是老师故意说出一些令人胆寒的类比，试图让一班胆小的少年牢牢记住某个知识点。不过基本上事实就是如此，维京人对勇猛的男性气概推崇备至，这成了他们歌咏的主题。对维京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人们唱起歌谣，赞颂他们英勇无比、无懈可击。哈拉尔自己也写过一首诗歌：

今天我杀死了

十三个敌人，

丝毫不感到内疚，

每一次击杀我都记得清楚。

背叛我的人必须死，

不论手段正义与否，

否则他就要杀害我，

橡树总是从橡实慢慢长大的。

这当然比不上华兹华斯注28的诗，但哈拉尔的确有其感性的一面。

奥拉夫和哈拉尔的母亲阿斯塔 • 古德布兰德达特（Asta Gudbrandsdatter）是一位很强悍的女性。她曾经告诉自己的长子奥拉夫：“如果我能选择，我会更愿意你当挪威国王，就算你活的时间比不了奥拉夫 • 特吕格瓦松（奥拉夫一世），也应该达到西格德 • 希尔（Sugurd Syr）的水平，活到老年再死去。”西格德是哈拉尔的父亲，是个碌碌无为的国王。阿斯塔的长子后来的确成了国王，并且如期望般活到了足够成熟的年纪——42岁，最后在一场激烈的战争中死去。

孩童时期，哈拉尔就显示出自己少年老成的一面。当被问到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要的是什么时，他的两个哥哥回答“谷物和牲畜”，而哈拉尔德却眼神炯炯地答道：“战士。”

哈拉尔成长的时期正是自己的哥哥在位时，奥拉夫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挪威贵族斗争，他们对国王制订的一些疯狂的新计划并不拥护。尤其是当奥拉夫提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想法时，他的贵族首领们全都出离愤怒了。奥拉夫的统治在1028年被克努特推翻，1030年，他带着2500名士兵再次入侵挪威，其中就有自己年仅15岁的弟弟哈拉尔，足足比他小了22岁。战役于7月29日打响，在开战前一晚，奥拉夫梦见从天堂伸下来一架梯子，这可不是什么激励人心的好兆头。翌日，这个奇特的梦境成了现实，奥拉夫二世命丧于此。

随后，克努特让自己的情妇或妻子艾尔夫吉弗掌管挪威，她的统治很不受欢迎，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一阵崇拜前国王的风潮，正是在这阵风潮下，肥胖的战士奥拉夫才成了圣徒。即使这样，饥荒仍然袭击了这个国家，最终人们要求挖出奥拉夫的遗体，挖出后发现他的遗体果然没有腐烂，这标志着他的神圣。尽管艾尔夫吉弗试图将此解释为是特殊的土壤状况造成的，但几乎没人相信这套解释，她丈夫的敌人在死后甚至比生前力量更大。

在奥拉夫战死的一役中，哈拉尔也受了重伤，他躲到了森林里，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照看自己的伤势。然后他如许多没有工作的维京人一样，按照他们常走的路线，沿河从罗斯走到了君士坦丁堡，这里是东罗马帝国首都。

东罗马帝国，或称“拜占庭帝国”，在西罗马帝国于5世纪灭亡以后仍然存续了一千多年。这里比其他任何西方国家都要发达，在哈拉尔时期，君士坦丁堡就已经有约50万常住人口——相比于几个世纪以前，人口已经减少了一半，但相对于西欧的其他地方而言，仍然是体量非常庞大的城市。那时的巴黎人口不超过5万，伦敦约有1.5万。君士坦丁堡市内有街道照明，输水和排水系统，医院，“孤儿院、公共澡堂、导水管、大型蓄水池、图书馆以及奢侈品商店”，【99】这些都足以让维京人（或者任何一个北欧人）感到非常震惊了。君士坦丁堡拥有7座宫殿，包括黄金屋顶的狄奥菲洛宫（Triconchus of Theophilus）和带啤酒喷泉的西格玛大厅（Sigma）。在这里，皇帝的王座由两只铜铸的狮子守护，前面是一棵枝上站着机关鸟的金属树。

维京人从罗斯出发，沿河而下来到拜占庭帝国首都，这些北欧人成了皇帝的雇佣兵，被编入瓦良格卫队注29（至今在东索菲亚大教堂的上层仍能看到关于他们的涂鸦，这里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博物馆）。哈拉尔在拜占庭成长为一个闻名遐迩的战士，很多有关哈拉尔的故事都是这个时期的，其中有一些很可能是真实的。其中一则故事说，哈拉尔曾经因为诱骗一名贵族妇女而被投入竞技场，被迫与一只狮子进行战斗，但他英勇非常，战胜了百兽之王。另一则故事则说，哈拉尔与自己的好友哈尔多（Haldor）和乌尔夫一起出行时，遇上了一条巨大的蟒蛇，他们合力杀死了大蛇（这些故事显然包含了同一个主题）。

哈拉尔另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是他挖出了前皇帝迈克尔（Michael）和其叔叔康斯坦丁（Constantine）的双眼，他们是皇室自相残杀中的失败方。（拜占庭的宫廷政变通常以败者被挖出双眼而结束，或是接受更为恐怖的惩罚，虽然他们认为，杀死对方的话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还有一则关于哈拉尔的故事，是说他手下一群维京士兵围困了一座意大利城池，他们决定欺骗当地的僧侣，告诉他们哈拉尔已经在围城战中死掉了，要他们允许哈拉尔的遗体进城，为他举办一个基督教葬礼。这个故事听起来实在太不可信了（在《荷马史诗》中也有类似的经典故事，可以说这是书中最古老的诡计了）。送葬的队伍一进入城中，哈拉尔就从棺椁中跳出来，与他的士兵们一起攻占这座城市。关于这个场景的长篇叙述这样写道：“僧侣和神父们原本都争相上前，希望能够第一个触摸到遗体，现在他们挣扎着远离北欧人，因为北欧人正在杀害身边的每一个意大利人，不管是教士还是平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