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九个漫漫长冬

生叛乱时，斯蒂芬的弟弟亨利主教建议杀掉这些起义者，并指出“王权比人性重要”才是时下的准则。而另一方面，格洛斯特的罗贝尔却建议施行宽容政策，所以斯蒂芬还是释放了叛乱众人。但不久之后罗贝尔就投靠了自己的姐姐，这表明他那时可能并没有给斯蒂芬提供最有益的建议。

亨利一世或克努特可能一天之内绞死或弄瞎一半的人民，但据《编年史》记载，斯蒂芬却是个“非常温和的人，他幽默而随和，从不惩罚任何人”。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样的斯蒂芬是虚弱的。

同时，玛蒂尔达受到了亲戚的阻挠。在斯蒂芬继承王位后不久，英格兰北部就遭到了入侵，入侵者是玛蒂尔达的舅舅——来自苏格兰的大卫，但这对她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巨大的帮助，因为北方人深深惧怕着苏格兰人。同样给她添麻烦的还有与她分居的年轻丈夫若弗鲁瓦，作为安茹人的他实在是非常不受欢迎。

然而，到1141年，斯蒂芬在林肯郊外被俘，让玛蒂尔达皇后到达了胜利的边缘。斯蒂芬被囚禁于布里斯托尔（Bristol）。但到了9月，玛蒂尔达和盟友格洛斯特的罗贝尔在围攻温切斯特时，却被一支效忠斯蒂芬的军队给击败了。罗贝尔英勇战斗了相当长时间，为姐姐争取了逃跑的时间，而自己则被生擒。罗贝尔被用于交换斯蒂芬，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关于战争的后期阶段，我们知之甚少，因为此时期的主要编年史家——马姆斯伯里的威廉——不幸于1143年去世了。他最后一本著作《历史小说》（Historia Novella）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上帝予我恩赐，我愿意更加详细地研究这些事情，从当下的这些人身上，我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同时，玛蒂尔达还在伦敦引发了一场暴乱，她急于摆脱这些愤怒的伦敦民众，连晚饭都没用完就逃走了。在内战的剩余时间里，她都只好在西部各郡不停奔波。伦敦人之所以对她感到愤怒，部分是由于她夺取了市议会的权力，还因为她不能保护伦敦的民众免于另一支军队的侵扰。这支军队是由斯蒂芬冷酷无情的妻子派出的，她是尤斯塔斯的女儿，称为布洛涅的玛蒂尔达［历史学家们常将她的名字写为玛蒂尔德（Mathilde），只是为了更好地区分二人］。玛蒂尔达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洗劫了伦敦，“他们带着极度的愤怒，疯狂搜刮财物、纵火、暴力伤人”。伦敦的人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土地被掠夺，在敌人的毁坏下，他们的居所终于只剩刺猬洞穴一般大小”。玛蒂尔达此时才发现，曾经支持自己的所有人都背弃了她，包括斯蒂芬的弟弟亨利主教，两个月之前他还宣称玛蒂尔达为英格兰女王（Lady of England），“凡诅咒她的人都会受到诅咒，祝福她的人则都得到福报”。

让玛蒂尔达情况更糟糕的是，她的丈夫若弗鲁瓦伯爵（同时也是诺曼底公爵）拒绝派兵帮助她。

玛蒂尔达称呼自己为“英格兰女王”，她对伦敦人也一样傲慢无礼，尽管这是站在敌方立场的编年史家说的——他可能对任何女统治者做出这样的评价。一份站在斯蒂芬立场的记录这样记载：“她上一秒还维持着女性应有的端庄姿态和优雅举止，下一秒就可以变得极度傲慢无礼、举止嚣张。”

直到1147年，教皇发起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英格兰的情况才得以有所改善，许多参战贵族都加入了东征的队伍。此次东征彻头彻尾地失败了，最后引发了所有基督教徒之间的互相矛盾，不过其中有一个结果影响深远：在征途中有一部分英格兰人偶然落脚里斯本，当地基督教徒说服他们加入了对当地萨拉森人的战争——英格兰人的加入对日后葡萄牙的建立起到了推动作用。

随着得到的支持越来越少，玛蒂尔达于1149年从牛津逃走了。她沿着一根绳索从窗户爬下来，跨过了一条结冰的河流，与她的4名护卫一起身着白色的衣物，以在雪地里掩盖行踪。

内战终于进入了新的阶段，由两位竞争者的长子——尤斯塔斯与玛蒂尔达之子亨利（Henry Fitzempress）——接过了战斗的大旗。彼得堡版的《编年史》中描述了斯蒂芬的儿子：“他是个恶魔般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他做的恶总比行的善多，他任意践踏土地、横征暴敛。”而另一边，玛蒂尔达的儿子亨利则有几分军事天赋。他年仅13岁时就领率领一支雇佣兵入侵英格兰，在攻打一座城堡失败后，他的士兵纷纷抛弃了他，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永远满怀怜悯和同情之心”的斯蒂芬将他救出来并送回了家，如同一名被宠坏的小孩在间隔年旅行时被国外的警察抓住后父母所做的那样。

最终，双方手下的贵族们受够了这毫无意义的战争，他们开始私下缔结和平协定。莱切斯特伯爵和切斯特伯爵的领地相毗邻，但分别效忠于内战双方，他们私下约定，如果再被召集打仗，他们只会分别派出20名骑士，并且在战争结束之后归还所占的土地。1153年，内战双方缔结了一项和平条约注37，但愤怒的尤斯塔斯却违背了合约，率兵疯狂洗劫东安格利亚。他抵达了圣埃德蒙兹伯里修道院，在他们拒绝上交财物之后，任意践踏这里的土地，并在修道院的食堂里享用晚饭，结果竟被食物噎死了。【158】

斯蒂芬厌倦了这一系列的流血事件，在承认亨利为继承人之后一年就因为胃病而去世了——也许正是20年前白船事件前救他一命的那种病。玛蒂尔达又活了14年，在此期间担任国外的顾问，她生前给国王的最后一条建议就是不要任命他的朋友托马斯 • 贝克特（Thomas Becket）当大主教。与哈罗德一样，亨利其实也应该听从母亲的建议。

同一年，《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最后一个条目以一贯悲惨的语气结束了这本书：“从未有哪个国家经受过这样的苦难。耕耘过的土地无法产出粮食，是因为它们早已被暴行所糟蹋。人们毫不讳言：上帝和他的圣徒们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