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帝的国度

此）进行反抗和掠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几乎没有证据表明所有人都普遍反对改革者的理想，人们进行反抗和掠夺与其说是意识形态的冲突，不如说是“趁火打劫”。至于继承权问题，改革家们也纷纷站队——埃塞尔沃尔德似乎支持埃尔夫思里思女王的儿子埃塞尔雷德，而邓斯坦支持的则是随后加冕的爱德华（埃塞尔雷德同父异母的哥哥）。仅仅3年后，爱德华在威尔特郡打猎时被谋杀——埃德加治下曾经是太平盛世——这场谋杀似乎很异常、颇为奇怪。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这似乎在提醒他们魔鬼从不睡觉。当时，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魔鬼和他的爪牙从未远离：在971年圣斯威森遗骨重新得以安置之后，圣斯威森第一个显灵事件就是从三个魔鬼的魔掌中拯救了一个看似无可指责的温切斯特公民（即有着黝黑头发的两个女人，加上一个穿着闪亮白色衣服的高个子女人）。31

人们不能单独在修道院里与魔鬼搏斗，改革者们也没有想到这样做。英格兰修道院改革与欧洲大陆的类似改革之间的显著区别在于英格兰教区所扮演的角色。从597年圣奥古斯丁到达坎特伯雷和635年艾丹到达林迪斯法恩时起，僧侣们就走到了为普通信众提供教牧关怀的最前面，而10世纪的改革运动延续了这一传统。没有人比阿尔弗里克（本章开篇出现的人物）更能说明这一点了。32

阿尔弗里克曾是埃塞尔沃尔德在温切斯特的学生，但在987年左右，他被派往多塞特郡的瑟尼（Cerne），到一个新成立的修道院[或可能是由郡长埃塞尔沃德的儿子埃塞尔默（Aethelmaer）重新建立的]。埃塞尔沃德不仅仅是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还负责为他的表妹玛蒂尔达（Matilda）——埃森修道院（Essen）的女院长——担任《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拉丁语翻译。他和埃塞尔默都是阿尔弗里克的工作中不可或缺的赞助人。埃塞尔沃德去世后，埃塞尔默在政治上失势。他前往牛津郡，在恩舍姆创建了一个教区（就像瑟尼一样，这可能是一个重新建立的修道院），并在得到阿尔弗里克的支持后成为修道院院长。在瑟尼和恩舍姆，阿尔弗里克著述颇丰。在瑟尼期间，他用方言写了80篇适合作为讲道文本或虔诚的文章（分为两卷）。第三部《圣徒传》（Lives of the Saints）是他专门为埃塞尔沃德写的，后来又把《旧约全书》翻译出来，供受过良好教育的普通信众（尤其是埃塞尔默和埃塞尔沃德自己）阅读。阿尔弗里克的名声使得他很快就成为一名“官方”散文作家，约克的大主教伍尔夫斯坦委托他撰写教牧书信（阿尔弗里克对他的千禧年观点感同身受），舍伯恩的主教伍尔夫希格（Wulfsige）也同样请他写作。作为一名热心的教师，阿尔弗里克还为他的学生们写了一份拉丁语语法，并为他们设计了一段对话，目的是让他们练习说拉丁语。阿尔弗里克的第一本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早期的约30本手稿（可追溯到10～13世纪）仍然留存于世。这些手稿被制成小册子，以便为寻找布道资料的教士提供方便，这是阿尔弗里克“把书上的学问传给上帝所有选民”的成功见证。33

于是，阿尔弗里克不仅在他自己的教堂里布道，也在全国各地的教堂里布道。他有一个国家教会的概念，这最有可能是由埃塞尔沃尔德灌输给他的。对于他们来说，有3位圣徒特别值得尊敬：圣本笃，修道院制度的创立者；教皇格列高利，他的计划是派教士到英格兰传教；最后一位是圣卡斯伯特，他是一个为了统一英格兰而来的圣徒。34卡斯伯特如何得以青睐并不清楚，但毫无疑问，他对10世纪的改革者来说十分重要，并且他们的国王们也需要卡斯伯特的支持。在埃塞尔斯坦北上途中，他没有强调要尊敬卡斯伯特吗？难道不是卡斯伯特在阿尔弗雷德与古斯鲁姆决战前许诺他会胜利，并且他的继承人有朝一日能统治全英格兰吗？35尽管无法确认故事的真实性，但显而易见，在整个10世纪，英格兰南方人为了自己的事业常常将北方圣徒搬来使用，自己对此则毫无愧疚。当然，把卡斯伯特本人移到南方不大可能，但其他北方圣徒则情况不同：到10世纪中叶，奥斯瓦尔德最后在格洛斯特安身；威尔弗里德在坎特伯雷安身；本笃•波斯哥的遗骨则留在了索尼。这些圣徒在新的环境中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在他们的感召下，改革有望在全国范围内继续推进。

然而，975年埃德加的去世以及随后的动荡给改革热潮蒙上了阴影，但大量证据表明，10世纪晚期和11世纪英格兰各地宗教活动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多样性。除了经过改革的修道院之外，“未改革的”大教堂继续蓬勃发展，并且最早的教区教堂也随之出现。追溯这些新的礼拜场所的历史并不容易，往往只能通过对所欠税款的争议来进行区分。因此，在埃塞尔雷德1014年的法典中，对亵渎“大教堂”“小一点的教堂”或“更小的教堂”，乃至“乡野中的教堂”的罚款各不相同。自10世纪以来（可能不会更早），除了某些罪犯之外，死后必须埋葬在教区墓地上，但关于谁应该获得丧葬费的问题仍旧存在，例如死者没有被埋葬在自己的教区，因此埃塞尔雷德立法：“丧葬费最好支付给所属教区。如果死者被埋在教区之外的地方，丧葬费还得缴纳给死者所属教区。”36

在这个语境中，“所属教区”是教徒的精神家园。死者生前通常会去忏悔，然后去做弥撒。现在已经无法知道这些规则在多大程度上得以遵守，但证据表明基督教信仰和实践既不敷衍，也不只是仪式性的。从洗礼的那一刻起，每一个基督教徒都被托付给一个守护天使，守护天使的职责就是对抗魔鬼带来的始终存在的危险。当撒旦和他的仆从尽其所能索取垂死的男人或女人的灵魂时，人们对天使的需要最为强烈，这是最后向上帝忏悔、宽恕和交流的时刻，但一定也有无数的人死时并没有这些仪式。灵魂守护者的帮助特别重要：天使可以把死者生前做的所有善事都记录下来并且呈给上帝。对于真正邪恶的人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些恶人在最后的审判日被圣母从地狱的烈焰中解救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异端邪说。普通基督徒最多指望能够在一处“准炼狱”的地方进行自我净化，根本不敢有一丝的自满或懈怠。37

普通基督徒应该每周（或至少经常）先忏悔，然后领受圣餐。38他既知道主祷文，又知道信经，但不指望死记硬背。教会也提供各种各样的译本帮助其理解要旨。重要的是，普通基督徒应该掌握这两种经文，以便“他们知道向上帝祈祷什么，以及他们如何相信上帝”。39另外，教会还提供相当多的白话诗，向人们生动描述圣徒的传教历程和地狱中的恐怖。

在10世纪和11世纪的某个时候，这样的文本被收集成3卷手抄本：《韦尔切利手抄本》（Vercelli Book），由各类布道书和圣歌组成；《朱尼厄斯手抄本》（Junius manuscript），配有大量精美插图，以《旧约》内容为主（从“创世纪”开始）；还有《埃克塞特手抄本》（Exeter book），该抄本没有插图，以宗教和世俗诗歌为主。[《贝奥武甫》手抄本和《旧约》中关于朱迪丝杀死荷罗孚尼（Holofernes）的故事的诗稿，是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四大手抄本中的最后一本]只要稍稍了解一下这些典籍，我们就会感受到基督教教义的语言力度：你无法逃避生命的短暂和死后的世界——“在你出生之前，坟墓早就为你建成。在你脱离母体之前，泥土就早已是你的归宿”；坟墓中的尸体也无法幸免——“贪婪的蛆虫吞噬着你的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