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切斯特大围城——约翰王、巨塔石堡与王国的命运

罗切斯特城堡

赫丁汉堡

多佛城堡

普斯托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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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切斯特市坐落在肯特郡的北岸，梅德韦河的河口。和许多现代城市一样，这里也是高楼林立，其中既有典雅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豪宅建筑群，又有20世纪60 年代建造的高大却风格迥异的现代建筑。在这座城市的天际线下，最鹤立鸡群的建筑并非建于现代，而是建在大约900年前。它就是罗切斯特城堡（Rochester Castle）。 方圆几英里注21之内，一切建筑在城堡的巨塔面前都相形见绌。即使是高大的诺曼天主教堂，也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虽说现代人见惯了高楼大厦，也参观过各种石头城堡。但是，见到罗切斯特城堡时，他们也不禁叹为观止。单单是它的规模，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因此，当最初建成后，当时的人们看到它时，内心该有多么强烈的震撼，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回到12世纪初，当城堡的建筑工作启动时，谁会想到最终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不仅是一座全新的城堡，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类型的城堡？此前，对于城堡，罗切斯特市的市民肯定自认为，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诺曼征服不久，这里就强行建造了一座土堤-堡场式的城堡。几年后，旧城堡的一些木质围墙又被石质的城墙取代。但是，是木质也好，石质也罢，这些早期的建筑结构，与现在这座高耸入云的“巨人”相比，都立刻变得无足轻重，黯然失色。无论在罗切斯特，还是在其他地方，这样的建筑都是史无前例的。

首先，罗切斯特城堡的规模的确卓尔不凡。从石塔的基座到角楼的顶部，高度是125英尺，这让它一举夺得全国最高塔的荣誉。该塔始建于1127 年，也是同类建筑中建造时间最早的石塔之一。而且，它的产权所有人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当时英格兰最有权势的领主之一。

然而，这座城堡在世间最声名卓著之处既不在它落成时间早，也不在于它的主人地位高，而是在于后来围绕它所发生的一系列的重大事件。1215年，罗切斯特城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便是英格兰历史上最残暴的国王之一约翰王注22。于是，它被迫陷入了一场最旷日持久、最惨烈的围城之战。那年的秋天，整整两个月，对罗切斯特城堡的争夺决定了约翰王的命运——不仅如此，也由此决定了其王国的命运。

本章主要聚焦于如罗切斯特城堡中的巨塔，并试图围绕这些巨塔提出各种问题。例如，如何建造这些巨塔，为何要建造这些巨塔，如何攻击或者守卫这些巨塔。但是，重要的是，本章旨在提醒我们，这样的石塔，或按照习惯叫法，这样的“城堡主塔”，并不应是孤立存在的。就像土堤上的木塔一样，石塔也需要其他配套的建筑物为其提供支持，共同建在堡场之内。今天，即便许多的城堡主塔看似孤立而存，我们也不应该忘记，在它们的脚下、周围曾经簇拥着许多更小的建筑物（在某种程度上，它们与主塔互相依存）。

同样重要的是，我们要强调，所谓主塔式城堡是从土堤-木塔式城堡“进化”而来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当然，石堡更大、更高、更坚固、更舒适，但造价也更加不菲。正如前一章所示，石堡和木堡一样，它们起源的时间基本相同，都源于法国。同样，即便到了13世纪，在英格兰和法兰西，人们仍然在建造木质的城堡，并非是“木器时代”过后，便迎来“石器时代”。朝着建造城堡主塔的潮流的转变，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技术的进步；一种城堡也不是从另一种城堡中“发展”而来。然而，石堡本身的确在发展。到了罗切斯特城堡建成时，建造城堡主塔对于少数有实力的城堡主人而言，已经成为一种标准的做法。可以说，12世纪正是建造城堡石塔的黄金时代。

虽然罗切斯特城堡出现的时间较早，但它绝不是最早的石堡。在英格兰，建造石堡的传统可追溯至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座，即伦敦塔。今天，当人们提起特指的“塔”（the Tower）时，指的就是伦敦塔，即占据着伦敦城东南角的整个皇家建筑群。此外，人们也会用它后来的历史称呼来指代它， 即都铎王朝注23监狱。提起都铎王朝监狱，人们脑海中便会浮现出渡鸦、伦敦塔卫兵和砍头的场景。然而，伦敦塔的所有重要的建筑物， 早在亨利八世注24、 玛丽一世注25和 伊丽莎白一世注26为它们赢得血腥的恶名之前，便已经矗立在那里了。伦敦塔的建造初衷，也不是为了落成后当监狱使用。它建造的初衷，是为了建成一座城堡——也可以说是英格兰最重要的一座城堡。城堡内大部分的外墙、塔楼和房间都是13世纪英格兰几任国王的功劳。然而，这座建筑群的核心建筑白塔（White Tower）的竣工时间更早，它的名字也被用来指代这整片的建筑群。白塔是“征服者”威廉的杰作，同时也是英格兰的第一座城堡主塔。

如果说土堤-堡场式城堡的出现为盎格鲁-撒克逊人带来的还只是震惊，那么威廉于11世纪70年代在泰晤士河河畔建造的这座新城堡则让他们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此前，盎格鲁-撒克逊人也见识过石头的建筑（许多教堂便是用石头建造而成），但是他们的石工技术在国际上还远远谈不上知名。在诺曼征服之前，英格兰的国王和他们遥远的日耳曼祖先一样，习惯于居住在木质的大殿里。事实上，盎格鲁-撒克逊人在谈到“建筑”时，他们使用的是词根与木材（timber）相关的“timbrian”；如果一位英格兰人告诉你，他打算造个什么，你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口中的“什么”一定是木制品。

当然，在法兰西，建造石砌住宅并不会让人如此大惊小怪。但是，威廉在伦敦发起的这项建筑工程，即便是法兰西手艺最为精湛的石匠，也会为其规模所震惊、震撼。说到伦敦塔的规模与气派，欧洲大陆还没有任何建筑可以与之媲美。诺曼底曾有一座伊夫里拉巴塔耶塔（tower of Ivry-la-Bataille）。这座塔规模较小，现在已沦为废墟。近年来，有人提出，伦敦塔的基本形状的设计灵感可能就来源于这座塔，只不过伦敦塔在规模上史无前例而已。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征服者威廉和他的建筑师要建造这么一座规模巨大的石塔呢？即便在今天，这座塔仍然令人感到无比震撼。毫无疑问，威慑他的子民，正是威廉建塔的目的之一。通过这座建筑，威廉在向英格兰人宣布，他们诺曼人占领了这里，并且不打算再走了。

然而，这种示威的心理还不是故事的全部。为了了解威廉他们建塔的目的，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入手，即想象诺曼人在11世纪70年代时的心理。他们是紧张的、不安的。毕竟，当时离诺曼征服才不过几年，英格兰人仍然负隅顽抗。在更为和平的时期，如果一位国王想要建造一座宫殿群，他也许更倾向于在一片较为广阔的区域上，对大殿、教堂、寝宫等分散开来建造。但是，威廉及其建筑师却反其道而行。他们将这些房间一层叠一层，然后在整个建筑的四周砌上了厚厚的石头围墙。初看下来，这样一座巨大的石塔也许是一座自大的丰碑，但其实，它也暴露了建造者的恐惧心理这一关键因素。

无论伦敦塔的实际灵感来源于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地令人叹为观止。塔的基座长118英尺，宽107英尺；塔高90英尺。威廉和他的子嗣建造的这座塔，在城堡中也算是巨人了。 自从罗马时代注27以来，不列颠群岛的土地上还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