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切斯特大围城——约翰王、巨塔石堡与王国的命运

时宜的反问（ “谁能帮我摆脱这个蛮横的教士？”注30）而为人所铭记。除此之外，他作为英格兰杰出的城堡建造者，也是实至名归。在执政之初，年轻的亨利二世与其祖父亨利一世的处境截然相反。这位新国王凭借着诺曼贵族的有力支持，早已将在欧洲大陆的继承权稳稳地握在手中。然而，在英格兰，他却是位新来者。即位后，他发现，在他的前任国王斯蒂芬饱受战乱纷争的统治过程中，这个国家的王权早已被严重削弱。因此，亨利二世开始着手重新树立国王的权威。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采用了最能引起公众注意的方式，即修建城堡。斯卡伯勒（Scarborough）、纽卡斯尔、牛津、多佛的全新城堡主塔，德比郡峰区（the Peak）的小城堡主塔，或许还包括了诺丁汉现已消失的石塔，全是由他负责建造。

但是，和土堤-堡场式城堡的情况一样，建造石塔也不全是皇家的事情。12 世纪的大贵族们也采用了石塔的设计，建造了一些卓越的、重要的城堡。罗切斯特城堡是由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建造，而科尼斯伯勒城堡则是由亨利二世同母异父的兄弟哈梅林（Hamelin）修建。凯尼尔沃思（Kenilworth）庞大的方形城堡主塔是由华威的郡长建造，现已消失的邦吉（Bungay）的城堡则是由诺福克伯爵建立。其中有几座贵族石塔，是国王斯蒂芬统治时期建造的。当时，为了赢取更多的支持，他与竞争对手玛蒂尔达实施了一项封赐新伯爵的政策。对于这些新伯爵而言，建造城堡是向世人宣告自己新获得的地位的不二之选。而且，有充分理由相信，正是当时新增的贵族促成了赫丁汉堡（Hedingham）和赖辛堡的建造。

然而，对于估算城堡的建造成本，我们只能依赖皇家的城堡了，因为皇家的记录一向比贵族的记录保存得更好。说到了解12世纪城堡的建造成本的具体情况，我们必须好好感谢亨利一世。当亨利一世不沉溺于他极强的性欲时（无论婚前婚后，他的情人都能排成一长串儿，私生子也有至少20多个），他便会琢磨怎样治理好国家。据说，他不仅引入了新式的行政郡长制度，来管理英格兰各郡的事务，还创立了新的财政法庭，来监督他们的活动。亨利一世的郡长们每年必须前往财政法庭两次，说明他们收到的地租、罚款及税收等资金的去向。为了简化这一程序，他们设计了一种大型的可视化的数学运算辅助工具。这种工具是一种算盘，它利用计数器摆放在格子布上来辅助运算。很快，人们便开始称这种财政法庭为财政署（Exchequer）。如果财政署传唤了郡长，那么，他要么交出本该上缴的收入，要么给出充分的理由，解释为什么缴不出。这些充分的理由中，其中之一可能就是在其所管辖的郡内，应国王之命建造了皇家城堡。假如郡长可以说明用于建造城堡的这笔钱的使用情况（换句话说，呈上资金使用的收据），相应的金额便会从他应缴金额中扣除。

令后人惊奇的是，财政署的记录竟然保留了下来。书记员在一卷卷长长的羊皮卷上登记好账目，这些登记好的羊皮卷便被称为 “卷筒卷宗”注31（原因很简单，当它们被卷起来时，看起来像大大的卷筒，故而得名）。有了这些古老的卷宗，我们便可以粗略地算出建造这些皇家城堡的成本和工程耗时。

遗憾的是，尽管亨利一世发明了完整的会计制度，但是在他当政期间，只有一份卷筒卷宗留存了下来。因此，对于亨利一世的城堡建造活动，我们目前也所知不详。事实上，无论是像诺里奇这样的皇家城堡，还是像罗切斯特这样的贵族城堡，它们都建成于神秘的黑暗时代。那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书面记录存在的蒙昧时代。幸运的是，根据一份现存的皇家特许状，我们推知，罗切斯特城堡始建于1127年；一位肯特籍的编年史家在他的记录中无意中提及，坎特伯雷大主教在这一年开始建造一座“雄伟的石塔”。但是，至于建造罗切斯特城堡需要花费多少资金，耗费多少时长，我们就只有通过拿它与12世纪后期发现的城堡对比，来做一些尽可能合理的推测了。

从亨利二世执政开始，一系列的卷筒卷宗便几乎毫无中断地保存了下来。因此，我们可以借助这些卷宗，估算国王建造的一些城堡的成本。以多佛巨塔为例，它的高度不如罗切斯特塔，但基座却更为宽大。 它的建造成本约为4000英镑注32，历时10年（1180～1190）。亨利二世在奥福德建造的石塔则小得多，其成本约为1500英镑，建造时长仅为6年（1162～1172）。有了这些数字作为参考，再考虑到一定的通胀率，我们估计，罗切斯特塔的建造成本至少在3000英镑以上，建造时长为8至10年。

当然，对于现代读者而言，这些数字听起来像是跳楼价。然而，看看当时的收入水平，你就会明白，若想建造城堡，这些人必须早早开始储备资金。在12世纪，一位普通工人一天的收入是1便士，一位技术工人也许能挣2便士。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冒着受伤甚至生命危险，并且要自负装备，服兵役一天也只不过挣上1先令（12便士）。只有到了上层阶级，情况才开始有所改善。国王的年收入，即政府的年度预算，为10000～20000英镑。因此，即便对国王而言，若要建造像多佛或罗切斯特这样的石塔，也要花费年收入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或者如果把成本摊成10年，花费每年预算的3%或4%。所以说，在12世纪，能够有实力建造石塔的人屈指可数。

卷筒卷宗没有告诉我们，这些石塔在实际中是如何建造的。我们必须等到13 世纪，才能得到真正翔实的城堡建筑记录了（见第三章）。偶尔，卷筒卷宗上也会记载某座城堡的建筑师或石工的名字。亨利二世最中意的建筑师被称为“工程师莫里斯”（Maurice the Engineer），多佛和纽卡斯尔的石塔便是由他负责建造的。遗憾的是，除了他之外，其他造就了这些建筑奇迹的天才的名字，早已被历史湮没了。

不过，关于石塔是如何建造的，石塔本身也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例如，罗切斯特塔是由两种石料建成。一种是灰色硬质的肯特石灰岩，建造罗切斯特塔时，多数是用的这种岩石。肯特石灰岩很可能是在梅德斯通（Maidstone）附近采掘，然后溯梅德韦河而上，运往罗切斯特。另一种是米黄、质软的卡昂石灰岩。这种岩石更适于雕刻，一些更凸显精致细节的地方，如壁炉、窗拱、基石便是由这种岩石制作成的。顾名思义，卡昂石灰岩必须从100多英里外的诺曼底的卡昂运来。数万吨从法国北部采掘的岩石，由数十艘船运载着，往返于两地之间，不下数十趟，每趟数百英里——想象一下吧，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了解到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罗切斯特城堡是如何建成的。

建造成本高昂，建造时间漫长。所以，显而易见，建造像罗切斯特这样的城堡绝不是漫无目的或毫无意义的行为。它们是为了满足大领主和家人的需求而建成的复杂的建筑结构。城堡内的每一个房间的建造也都带着特定的目的。

因此，当步入罗切斯特城堡的主楼时，如果你感到了失望，那也无可厚非，因为塔楼的内部竟然是露天的。在中世纪后的某个时期（具体日期已无从考证），一场大火吞没了塔楼，烧毁了一层层的木地板，熔化了顶层的铅皮屋顶。现在如果你看得仔细，还能发现当初那场大火留在内部墙壁上的烧痕。然而，纵然惋惜，但目前条件下的城堡主塔，也的确能给人几分慰藉。首先，它让人们可以再次欣赏到塔楼的宏伟规模。进入塔楼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