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切斯特大围城——约翰王、巨塔石堡与王国的命运

畜被赶入堡场宰杀后送入厨房。其他如鱼和鸡蛋等易腐坏的食品也必须便于采购。至于消耗尤其迅速的啤酒，则必须提前进行酿制。一般来说，领主还会提前派出面包师来到城堡，确保面包足够家人逗留期间食用。

当然，令城堡主管担心的不仅仅是食物。新鲜的芦苇秆要割好、晾好，为睡在城堡里的人铺作床垫；新鲜的燕麦和草料要收集好，放在马厩里，为众多的马匹作饲料。所有这些准备工作，以及城堡的修葺工作，必须迅速完成。此外，为了迎接领主的到来，城堡也要从上到下彻底打扫干净。

领主一行到达时，他和家人关注的重心便是城堡的大殿。在中世纪文学中，城堡的大殿被颂扬为光明、温暖、欢愉之地。领主的家人会与领主一起在殿内就餐，领主夫人和领主高贵的宾客坐在高台餐桌的一侧，其余家人坐在餐桌的另一侧。在用餐的过程中，可能还会有乐师或说书人助兴。12世纪是游吟诗人的黄金时代。他们常常为贵族庇护人，尤其是富贵的女庇护人创作。和学校或大学的礼堂一样，城堡的大殿也可以用于庄严的庆典或盛大的宴会。这时，当宴会结束后，大殿便成为领主家人的卧房——当然，最重要的家庭成员除外。总之，城堡的大殿极其重要。

但是，大殿的位置在哪里？一些传统的城堡旅行指南往往认为，大殿在城堡主塔内部。从许多方面来看，考虑到类似多佛和牛津这样的塔楼内某些房间的恢宏规模，得出这样的观点也很自然。无论是罗切斯特城堡还是赫丁汉堡，二楼的房间都是所有房间中最宽敞的。它们的高度是其他房间的两倍，而且四周都围绕着画廊，嵌入厚厚的外墙壁内。毫无疑问，这些房间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大殿”吧。但是，哪一间才是领主家人用餐、就寝的主殿呢？对这两座建筑的细致研究表明，事实可能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其一，大多数石塔并没有在内部配备厨房（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如诺福克的赖辛堡）。人们在罗切斯特和赫丁汉的城堡中享用到的食物，一定是在独立的厨房内烹饪的。这个厨房一定位于堡场内的其他建筑中。因此，无论是这两座城堡中的哪一个，在举办宴会时，厨房人员都将走上长长一段路，穿过堡场内的露天大院，再爬两次楼梯，才能进入二楼大殿的入口前。所以，更可能的情况是，宴会在堡场内一所独立的大殿举办，并且，为了方便上菜，大殿距离厨房也不远。这种堡场内的大殿，能够保留至今的屈指可数。但是，我们的确见到蒙哥马利的罗杰在汉都门的堡场内建了一座大殿。此外，在约克郡的里士满城堡（Richmond Castle）和拉特兰郡（Rutland）的大奥克姆城堡（Great Oakham），它们的堡场内也罕见地幸存了一些独立的石殿。



图2-2　赫丁汉堡18 世纪时期的剖面图。

如果罗切斯特城堡和赫丁汉堡主塔内的大殿不是用膳的场所，那么它们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很明显，它们不是私人的卧室。从两座建筑内的游廊上俯视，大殿内一览无余。有人表示，它们只不过是用于举行各种仪式的场所，我们不妨称它们为接待大厅。在这些气派的接待大厅里，主人可以威仪正坐，接待重要的宾客，或者进行庭审。当然，用作此用，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不能用作他用了。只要主人认为合适，它们依然可以用作就餐的场所。而且，宴请也是礼仪用途的一种，虽然这意味着厨房的工作人员要更加辛苦。但是，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中世纪的贵族们会特别地关心他人的疾苦。



图2-3　里士满城堡主塔的露天屋顶。

和木塔一样，大多数巨大的石塔也为它们的主人另外提供了额外的住处。人们认为，罗切斯特城堡的顶层除了有一间非常宽敞且装饰豪华的私人礼拜堂，供坎特伯雷大主教独立使用外，这里还为他设置了几间私人卧室。同样，多佛和伦敦塔也有这样的卧室。然而，赫丁汉堡原先却没有设置这样的、可供领主栖身的私人卧房。尽管从外表看来，赫丁汉堡（和罗切斯特城堡一样）高有四层，但它的顶层实际上是一层虚设的楼层。虽然顶层有墙有窗，但是四壁之内藏着的只是塔楼的埋头屋顶。现在我们看到的第三层，实际上是中世纪晚期才另外修建的——这算是出现的较早的阁楼改建案例了。事实上，这样的虚设楼层并不罕见，里士满和斯卡伯勒的城堡主塔也是按照这种类似的方式修建。这样修建的意义，全在于使塔楼看起来更为雄伟、震撼，让所有人在方圆几英里内便能看到它的存在。同时，这也特别提醒了我们，建造城堡的主楼，不仅是为了居住和潜在的防卫功能，还为了礼仪和象征的功用。

因此，像罗切斯特和赫丁汉堡这样的城堡，从它们的内部，我们可以了解到许多信息，如关于城堡主人的需求与虚荣，以及他们所看重的活动等。由于人们太习惯于从纯粹的军事角度看待城堡，所以详细论述城堡和平时期的功能，十分必要。关于中世纪贵族有几大传说，其中之一就是他们最热衷于发动战争，不是针对国王，便是互相残杀。这真是谬之千里。诚然，中世纪的贵族崇尚武力，并利用他们的勇武为取得的较高的社会地位辩护。所以，说他们热爱和平，哪怕是易于相处，都是罔顾是非。但是，他们也绝非是只会烧杀抢掠的蠢货（至少多数情况下是如此）。他们深知，和平才能带来物质利益。为了建造城堡，往城堡里塞满值钱的东西，往桌子上摆满鹿肉和野雉，无论是国王还是贵族，都要依赖稳定的现金流。他们离不开佃农缴纳的租金，离不开管家卖余粮的收入。说的通俗点儿，大贵族都是地主和农场主。因此，他们不仅不应实行恐怖统治，还必须保护佃农，才能保住自己的收入。没有什么比战争对经济的破坏作用更严重的了。所以，大多数明智之士都会竭力避免战争。

然而，往日与今昔无异，即便不尚武的人，在一定的情况下，也会迫于政治或信条而拿起武器。一旦他们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城堡就变得极其重要，战争也完全地系于对城堡控制权的争夺。

1215年10月11日，一支由100名骑士组成的精锐部队来到罗切斯特城堡的城门外，要求准许进入城堡。城堡的主管雷金纳德• 德• 科恩希尔爵士（Sir Reginald de Cornhill）正盼着他们的到来。他毫不犹豫便将吊桥放下，于是，城门大开，骑士们长驱直入。

这些人是叛军，他们来到肯特郡，是为了执行一项极为危险的任务。这年的早些时候，他们和几十位贵族一起公然反抗国王，夺取了对伦敦的控制。但最近一段时日，他们开始觉察，形势正渐渐对他们不利。于是他们决定采取措施。这些骑士经同僚推选，组成了一支最骁勇善战的劲旅。他们此次行军东南，旨在开辟第二道战线。他们明白，如果要坚守住伦敦，必须分散国王的注意力，将兵力从首都引开。

从这一点看，他们的计划极为成功。两天后，一支皇家军队驻扎在了罗切斯特堡的城墙外，约翰王驾临了。

约翰是亨利二世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不争气的一个。我们读过侠盗罗宾汉的故事，都知道，他就是故事里的坏家伙，那个爱哭鼻子的恶棍， 背叛了他的哥哥贤明的“狮心王”理查注33，篡夺了英格兰的王位。如果说这样的描述是对约翰的丑化，大多数人并不会感到多么惊奇。毕竟，罗宾汉的传奇故事是在约翰去世多年后才开始流传开来的。然而，即便我们替约翰擦掉这几百年来泼在他身上的这些脏水，他仍然是一位不受欢迎的人，更是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