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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罗切斯特大围城——约翰王、巨塔石堡与王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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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见得一定会短兵相见。虽然冲突的一方占领了城堡,另一方率军出现在城外,但是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一场围城之战必然在所难免。城堡内的守军也许会躲在城垛上观察敌军的数量,发现敌军人数庞大并迅速地估计一下胜算有多大后,他们也许会决定,投降才是最有利的选择。同样,围攻者在评估了守城力量的强弱后,也许会移师进攻更容易拿下的据点。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然而,在这场斗争中,双方均是孤注一掷,而且罗切斯特城堡对他们各自的战略又至关重要,所以无论是国王还是他的敌人,他们都拿出了殊死一战的决心。虽然城堡内的叛军粮草不足,但他们还是决意勒紧裤腰带,坚守到底。约翰王扎营在了城堡外。他望着罗切斯特城堡雄浑的城墙,誓要把它们砸开。一场浩大的围城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研究这次围城,非常有意思。这不仅是因为它是中世纪最大的一次围城之战,还因为我们现有的相关文献对它的记录非常完整。直到12世纪末之前,我们对英国历史的研究,大部分时候只能听凭修道院的编年史家的摆布。这些人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记者,而且和现代的记者一样,每个人的报道质量也参差不齐。有些人的记录非常准确,但是另一些人的则倾向性明显,信息闭塞,或者过于夸张。幸运的是,我们有几位高素质的、严肃的、可靠的编年史家,带领我们拨开罗切斯特围城的迷雾,为我们提供全方位的精确信息,供我们了解这场斗争的进程。例如,信息的提供者之一是科吉歇尔的拉尔夫(Ralph of Coggeshall),他便为我们记录下了约翰和叛军的初次交锋。国王刚到罗切斯特的时候,打算摧毁梅德韦河上的桥梁,以切断敌人与伦敦同盟军的联系。国王的第一次尝试便以失败告终。当时,国王的人马乘船沿河而上,从下面放火烧桥。但是,判军派了60人的小分队击退了他们,熄灭了大火。第二次进攻,国王的人马则大获全胜。他们摧毁了桥梁,把叛军逼退到了城堡之内。

类似这样的报道非常有价值,而拉尔夫提供的一些细节描述同样引人入胜。(例如,他向我们控诉,约翰的人马竟然把罗切斯特大教堂当作马厩。他说这话时的震惊口吻,也只有义愤填膺的修道士才适用了。)

我们终于不用再完全依赖像拉尔夫这样的编年史家了,这对我们了解英国历史尚属首次。自约翰统治初期开始,我们便又多了一道信息来源(在某些方面,甚至更可靠)。1199 年,约翰登基时,英格兰的国王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发布十几道谕令,派人送给皇室的代理人。但是,约翰做了一项重大的创新,他命令书记员给这些谕令备份。于是,国王写的每一封信笺,都由皇室档案管理人员忠实地誊写到更大的羊皮卷上。这些羊皮卷一直保存到了今天,完好地存放在英国公共档案馆(Public Record Office)。更妙的是,每一封信笺的日期和地点都被标记了下来。即便约翰的谕令枯燥乏味,我们仍可以利用它们追踪国王去过的任何地点与时间。例如,我们了解到,10月11日,国王身在奥斯普林吉(Ospring),到了10月12日,国王就抵达了吉灵厄姆(Gillingham)。他在罗切斯特发布的第一道谕令是在10月13日。第二天,他便向坎特伯雷的人马发了谕函。

“忠诚于皇室的诸位,我命令你们,”他写道,“见信即日夜兼工,全力以赴,制造十字镐。城内所有的铁匠应即刻停止其他一切活计……而你们,应速速将十字镐送往罗切斯特。”

看来,约翰从一开始,就计划用蛮力攻入罗切斯特城堡。

13世纪初,围城战役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攻城者面临的选择也很多。然而,对于约翰来说,有些路却已经被堵死了。罗切斯特城堡的塔楼在最初设计之时,已经特意对此进行了防范。塔楼第一层的入口,用一幢前翼楼进行保护,这就排除了使用攻城锤的可能。同样,塔楼耸立如云的高度也杜绝了利用梯子或所谓云梯(有轮的木塔)攀爬城楼的想法。石塔全由石块砌成,顶部封以铅皮屋顶,塔楼对火攻也基本免疫了。面对这重重障碍,大部分指挥官会选择安营扎寨,等守城者耗光粮食。然而,约翰既耗不起时间,也没有这样的心情。相反,他选择了一种更为危险的策略,试图强行攻入。但是,为了锤击城堡,必须充分地接近城堡,仅是这一点就会冒极大的生命危险。毕竟,我们都知道,城堡内的人马配备了十字弓。

大概在11世纪中期,十字弓便出现了。而且,很可能是在诺曼征服时期,十字弓(与骑兵和城堡一道)被引进英格兰。从某些方面来说,作为杀人工具,它们不如传统的长弓有效率,因为它们的“发射”速率比较低。使用长弓(最简单的一种弓箭)时,弓箭手只需要单手向后拉开弓弦至其耳廓处,然后在射出时松开弓弦即可。但在使用十字弓时,这套程序就复杂多了。备射时,十字弓的头朝下,弓箭手一只脚踩进十字弓最前端的弓镫里,然后双手拉开弓弦,这一套动作也被称为“张弓”(spanning)。弓弦拉满后,将弓弦挂在牙钩上,进行固定。然后,装置箭镞,将箭或矢装入前端的矢道,也许还会用一块蜂蜡进行固位。

这样一套费时费力的备射程序,决定了十字弓并不适应所有类型的战争。例如,当战斗正酣时,十字弓的使用便十分受限。然而,对于陷入包围的人而言,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张弓、装箭、瞄准、射击。此时,十字弓便是武器的上选了。射程和穿透力上的优势,大大地弥补了十字弓在发射速率上的不足。与长弓相比,同样张满弓弦,十字弓能在弩机与弓的顶端(弩臂)形成更强劲的张力。到了约翰时代,得益于制造弩担的新技术,十字弓的威力更加致命。此前,弩担一般是由简单的紫杉木或梣木木条制成。从12世纪末起,十字弓制造者开始生产黏合或“合成”的弩担。这种弩担的成分不仅仅限于木条,还包括鲸骨和动物的肌腱。制作者将它们黏合在一起,再用羊皮纸(干羊皮)包裹起来。用这种新式的合成弩担制成的十字弓,射程极广,可以射杀远至900英尺范围内的任何目标。至于穿透力,它们更为致命。在传统的弓箭面前,穿着铁甲、拿着木盾的骑士也许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当然,倒霉的老国王哈罗德是个例外,他被箭射中了眼睛)。然而,面对精准的十字弓,他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箭镞会击碎木盾,射穿锁子甲。一夜之间,在战场上得以幸存变得如彩票开奖一般难得,即便对那些买得起最昂贵铠甲的富人也不例外。难怪教皇会谴责十字弓,人们也称十字弓是魔鬼的发明。



图2-4 魔鬼的武器。这只12世纪时雕刻的柱头展示了恶魔使用十字弓的场景。

马修•帕里斯(Matthew Paris)是圣奥尔本斯(St Albans)的修道士,也是13世纪热衷于记录野史秘闻的编年史家之一。据他记载,在罗切斯特围城中,约翰王差点儿被十字弓射杀,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叛军的一名十字弓手埋伏在塔楼内,他发现了约翰王,立即瞄准了这位国王,准备射击。然而,在扣动扳机前,他向叛军的领袖威廉•德•阿尔比尼请示,却被阿尔比尼制止了。阿尔比尼说:国王的生死不应该由我们凡人来决定,只有上帝才能决定如何处置他。这个故事的每一个字眼都透着虚构的气息——故事是在围城之战结束近20年后才写就的,而且紧接着作者便叙述了一则类似的圣经故事。但是,即便排除故事的表层意义,我们至少可以发现一些故事背后的信息,即当时的人们深知十字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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