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切斯特大围城——约翰王、巨塔石堡与王国的命运

的巨大威力。即便是一名无足轻重的步兵，有了十字弓，也可以要国王的性命。约翰比所有人都更明白这一点。1199年，“狮心王”理查一向所向披靡，却被一只十字弓镞射中了肩膀。之后，伤口化脓，进而夺走了他的性命。约翰本来就贪生怕死，再加上他的兄长的猝死犹如昨日，所以1215年围城时，他总是自觉地避开十字弓的射程。

虽然约翰被敌人逼得时刻保持警惕，但他也不甘于躲在防线之后而束手无策。相反，国王也装备着最新式的攻城武器，而且，他的新玩意儿更加庞大。另一位可靠的、掌握信息充分的编年史家巴恩韦尔（Barnwell）曾记述道，国王前往罗切斯特时，带了“五座投掷机器”。毫无疑问，这些机器就是那个时代最重型的火炮——配重式投石机（trebuchet）。

配重式投石机就是巨型的弹弓或投石器，是专门为了摧毁城堡的城墙而设计的。这种武器的设计理念古已有之，针对砖石结构的投掷机器也存在成百上千年了。然而，配重式投石机却是对这一旧理念的创新，是12世纪末革命性思维的产物。



图2-5　单兵将轻型投石车准备就绪。

投掷机器的基本工作原理有两种，它们或者利用绞盘提供推射力，或者利用杠杆原理。绞盘式投掷器自罗马时代便被投入应用了。例如，轻型投石车（mangonel）是利用简易的弹射投掷臂，装置在沉重的木头基座上，用绞盘把投掷臂拉下来，装弹，然后发射。此外，弩炮或石弩，一种巨型的十字弓，也是罗马人使用过的武器，直到中世纪，无论是攻城者或是守城者，仍在使用着这种武器。相比较而言，利用杠杆原理的机器则属于较近时期的发展了。即便如此，在约翰王时期，它们也发展得非常成熟了。在10世纪，中国人发明了一种被西方人称之为“牵引式投石车”（perrier）的简易投掷装置。牵引式投石车将长长的投掷臂固定在三角形的底座上，和跷跷板相似，但是支点却不在中间，而是在比较靠近横梁的一端。投掷臂的近端固定有一组垂下的绳子。操作这种投石车时，人拽下这些绳子，把投掷臂的长端翘至空中，石弹便被投掷了出去。

12世纪，阿拉伯人发明了配重式投石机。可以说，它是牵引式投石车的升级版。但是，它在弹射投掷臂时，靠的不是人拉绳子，而是大型的配重物。

中世纪时期的配重式投石机原物没有被保存下来。不过，我们在中世纪留存下来的手稿中发现了它们的绘图和示意图。利用这些资料，历史学家和工程师组成团队，在威尔士的卡尔菲利城堡（Caerphilly Castle）建造了一个仿制品。和十字弓一样，配重式投石机这种机器也是基于储存能量的工作原理。储能的第一步是升起配重物至适当位置。配重物其实是一个木箱子，里边装着大约2吨的泥土与岩石。四五个人一组拉动绳子，大约5分钟可以完成这一步骤。一旦配重物被升起并固定在适当位置，就可以装弹了。投掷臂的长端绑着吊索，炮弹就装在这个吊索里。这里使用的炮弹是浇灌混凝土的圆球，早期的炮弹是由石头或铅制成的。一切准备就绪后，猛地扣动扳机，配重物随即落下，巨大的拉力将投掷臂的短端拽下去，长端被弹射起，带着吊索一同飞出。

整个动作难以用语言形容，但是观赏时就像高高投掷的板球划过的弧线一样，极其优美。最美妙的地方是发射时发出的声音，或者确切地说，是它几乎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不同于火炮发射时的爆裂音或导弹发射时的哨音，这里只有炮弹从木架下弹起时划破长空的声音，和投掷臂停止弹射后的震颤音——然后，一切便归于了平静。炮弹在空中飞射时，一切寂静无声。这种感觉，就像看电影时关掉了声音，只静静地欣赏这令人沉醉的画面。无论是投石机的投掷动作，还是炮弹划过的弧线，都是一样的美不胜收。

必须承认，卡尔菲利城堡的配重式投石机就是一只引人注目的怪物。这座投石机是根据原尺寸制作的仿制品。它的投掷臂长20英尺，装的炮弹重25英磅，如果投向建筑物，将造成严重的破坏性后果（在卡尔菲利，这些炮弹是瞄准护城河投射的）。然而，中世纪的工程师是很有可能造出更大型的配重式投石机的，例如，投掷臂长50英尺、尺寸比现在大两倍的庞然大物。很少有东西能抵挡住这种巨型武器的攻击，堡场内木质的建筑会被轰得粉碎，铅皮的屋顶更是不堪一击。唯一能够承受它正面冲击的，也许就只有砖石建筑了。不过，要达到这种效果，还要取决于许多其他因素。例如，攻城者是不是敢于把机器拉到距离城堡足够近的地方距离，机械的大小和炮弹的轻重，等等。此外，这还要取决于工程师的技术和投石机的精准度，因为如果要轰塌坚固的砖石建筑，大多数情况下需要连续多发炮弹落在同一射击点。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城墙到底能建多厚、多坚固？



图2-6　牵引式投石车。



图2-7　位于卡尔菲利城堡的配重式投石机的仿制品。在投掷臂的一端拉拽绳子，在另一端摇动绞盘，借此将（木架内的）配重物升起来。

实际上，罗切斯特城堡内的各位也在叩问着他们自己相同的问题：塔楼12英尺厚的城墙，能扛得住约翰王配重式投石机的轰击吗？那位名为巴恩韦尔的编年史作家说，攻城者对城堡的轰炸不分昼夜。不过，无论是巴恩韦尔，还是其他任何编年史家，他们都没有提供任何记录，可以表明这里的守城者没有像我们常常耳闻的、在其他围城中出现的情况那样，受到任何心理上或生理上的恐怖冲击。例如，有时为了制造瘟疫或传播恐惧，攻城者会将腐烂的动物尸体或牺牲的敌人的头颅，越过城墙，扔到被围困的城市或城堡里。约翰可能并未诉诸这样的策略（即便他做了，也没有人会奇怪）。但是，他也明白，不间断的火力网会不断地给敌人增加心理压力。石弹如雨点般落下，食物越来越少，凛冬又开始降临。伴随着这一切，毫无疑问，他们还能再支撑多久呢？

然而，他们真的撑了下去。他们的意志如此顽强，部分是因为他们坚信骑兵援军终会到来。即便不是路易王子率军，也一定是他们伦敦的同盟军。据一位编年史家记载，留在伦敦的骑士曾向阿尔比尼和他的战友发过誓，假如罗切斯特被围困，他们一定会去驰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遵守了诺言。围城两周时，一支由700名骑兵组成的部队离开伦敦，动身朝罗切斯特进军。然而，走到路程的一半时，他们丧了胆气。到了达特福德（Dartford）时，他们又折返了回去。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尚不明确，但是据推测，也许是他们派出的侦察兵回来了，向他们报告了约翰军队的规模。我们不知道国王的兵力具体有多强大，但是700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被吓得临阵退缩、逃之夭夭，仅仅从这一点看来，我们多少也会心中有数。

约翰很快就获悉，他的另一部分敌人已经做了“缩头乌龟”。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应该会窃喜吧。但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慰藉。虽然约翰造价不菲的攻城机械还在不断地朝罗切斯特城堡和它的守卫者投掷着炮弹，可他们却还在负隅顽抗。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个事实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令人烦躁。那就是，投石机是不会起什么作用了。因此，国王只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最后的选择上：他要在巨塔下挖掘地道，希望石塔塌陷下去。

挖掘地道的技术早已有之。据悉，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