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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百年战争——爱德华爵士、染血的城堡与美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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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的建造,如科巴姆的牌匾所自豪地宣示的一般,真是“为国效力”,那么为何它的塔楼后门大开,为何它面临海岸一侧的防御设施如此不堪?同样,如果爱德华• 达林里奇的城堡真如其建造许可让我们信以为真的那样,是为了“保卫国家”而建,那么为什么它不选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址修建,而是建在半山腰上,北面还有高地对它居高临下?正如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城堡在建造时根本没有以防御为重。它连凶狠的盗贼几乎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来犯的法兰西大军呢!所以,既然他们的城堡建造得如此不堪一击,我们只能推断,爱德华•达林里奇、约翰•德•科巴姆等辈,实际上并不担心法兰西人的来犯。单就达林里奇的情况而言,这并不出人意料。虽然建造许可上说博迪亚姆城堡坐落于海滨,实际上它并不濒临海岸,它距离最近的海滩还有十几英里的距离呢。

那么,如果爱德华• 达林里奇之辈并没打算把城堡建造成可靠的军事防御基地,他们为什么还需要一纸城堡建造许可呢?答案很简单,即他们实际上并不需要建造许可。有很多城堡在没有国王的首肯下同样建成了,其中一些还真正具备了军事防御的价值。这样看来,历史学家长期以来一直把建造许可的意义完全弄颠倒了。达林里奇之辈希望获得国王的建造许可,并不是因为他们必须得到它们,而是因为迫切地需要它们。这并不是能不能获得建造许可的问题,而是事关城堡能不能获得名正言顺的地位的问题。在没取得建造许可的情况下建造城堡是危险的。这并非因为有一天国王会出现在城堡面前,把你的城堡推倒,而是因为人们也许不会承认你的新家作为城堡的地位。设想,若你就是爱德华• 达林里奇,你为自己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树起了一座座的高塔与城垛,设置了吊闸、屠坑与堞囗。但是,你的邻居提到它时,仅仅称它为你的房子!想象一下,这会让人感到多么丢脸吧!

这听起来也许很滑稽,但是对于正拼命往上流社会爬的威廉• 赫伦爵士(Sir William Heron)而言可非同儿戏。1388年,赫伦开始在他位于诺森伯兰郡的福特庄园修建新家,并且费尽心机,获得了一纸加筑雉堞的建造许可。两年后,他似乎意识到,光是建造许可本身还不够服众。于是,他又给国王写信问道,自己在福特建造的加筑了雉堞的新家,陛下是否可以称之为城堡?

爱德华•达林里奇的情况就不同了。正如他的建造许可所示,他从一开始便一步到位:从建造许可的措辞来看,他有资格称博迪亚姆为城堡,这没有任何可质疑的余地。事实上,现在人们认为,所谓当下的、明确的法兰西的威胁,这种说法完全是达林里奇虚构的借口。这样措辞是为了拥有城堡的诡辩,也是为了增加他获得皇室特许的概率。从军事的角度来看,国王也许不会担心城堡建造的问题,但是,这其中还有社会维度的含义需要考虑。建造城堡是国王、公爵和伯爵的特权;人们并不希望看到随随便便一个人从百年战争中归来,便开始建造城堡了。爱德华• 达林里奇出身于林务官的家庭,尚处于贵族阶层的最边缘;居住于城堡之中,并不是他天赋的权利。为了跻身城堡主人的迷人圈子,并证明这合情合理,他需要将私人利欲粉饰成共同的需求,摆出真正的英格兰南部海岸的守卫者的样子。所以,他是不是建造了一座能担此大任的城堡,这并不重要。他算计的是,一旦他得到了建造许可,这份文件本身就解决了他想要成为大人物的问题。

建造许可的实物并没有保存下来,但可以想象得出它一定非常华丽:字体俊逸,盖有国王庄重的蜡封。这种文件代表的是极大的荣誉。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重要事项是,称呼并非针对爱德华个人,而是“所有见信者”。可见,这不是私人信件,而是公开的、旨在在苏塞克斯的郡法院上宣读的信件,宣读后也许还会被陈列展示。所以,建造许可更像是一份可以供爱德华• 达林里奇在公众的眼皮底下炫耀、证明他的博迪亚姆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城堡的证书。唯一令我们吃惊的是,他没有像约翰•德•科巴姆那样夸张,制作一块金属匾额,把它钉到城堡的前门上。

因此,像爱德华• 达林里奇之辈,如在诺福克建造凯斯特城堡(Castle Caister)的约翰• 福斯塔夫(John Falstolf)和重建了华威城堡的比彻姆家族(Beauchamps),百年战争解释了他们建造城堡的资金来源。同时,百年战争也解释了,为什么尽管爱德华• 达林里奇出身卑微,他却能够合情合理地建造城堡。14世纪70年代战争局势的逆转和对英格兰南部海岸的入侵,为这位狡猾的骑士提供了充分的借口。但是,百年战争不能充分解释的是,为什么爱德华爵士非要建一座城堡。正如他们的建造许可所示,爱德华和他的同辈们需要城堡并非出于军事目的,而是出于社交的目的。城堡是贵族的住宅。对于一心向上爬的骑士而言,这一条就足够诱人了。但是,对于解释为什么14世纪80年代在英格兰南部会骤然出现城堡建造的热潮,这条理由本身仍然不够充分。

事实上,城堡热潮的涌现似乎还有一个非常具体的原因。爱德华• 达林里奇之辈也许不担心法兰西人,但是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一个离他们的家园更近的敌人。自从14世纪中期黑死病爆发之后,英格兰的农民便越来越难以控制。一夜之间,这场大瘟疫消灭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口,造成了此后数十年严重的社会动荡。突然间,劳动力供给陷入短缺。农民们进而发现,他们在讨价还价中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地主们发现,他们越来越难以强迫农民满足他们的传统需求、向他们提供“惯性”的无偿服务了。当然,他们虽然遭到了农民的反抗,却也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尝试。1381年,矛盾爆发了。埃塞克斯郡、肯特郡和苏塞克斯郡的农民揭竿而起,反抗了上流社会的人。他们攻击庄园式宅邸、城堡,破坏农具,焚烧庄园账簿。这次起义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农民暴动”(Peasants' Revolt),中世纪英格兰规模最大的一次起义。

农民暴动使长期以来英格兰统治阶级一直怀有的疑虑得到了证实——这个社会就要完蛋了。与法兰西人的战争节节败退,农民们越来越自大,伦常秩序也开始土崩瓦解。像爱德华•达林里奇之辈,他们作出的回应是帮助政府镇压1381年的起义,同时在此后的多年间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社区的风吹草动。

然而,据他们主张,光是采取上述措施是不够的。他们需要的是积极地恢复社会的根本秩序,强调自身的统治权威与权利。所以说,当他们投入财力建造家园时,他们要建的不是庄园式宅邸,而是城堡——刻意以建筑传递“回归根本”的政治信息。对于抵御敌人,也许吊闸、门楼、堞口并不是必需的,但是作为传统的权力象征,它们却是必不可少的。他们认为农民们应该领悟的信息是,拥有这种家园的人天生优于他们,因此也理所应当享受更高的待遇,而不是像近期他们所遭遇的那样。当然,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政治宣传,农民们实际上会不会买账就要另当别论了。约翰•德•科巴姆钉在城堡门楼前边的为“公众效力”的郑重声明,是一种急切无奈的选择,这也表明了这片地区的人们早已看透了他和他的新城堡的用意。

因此,在农民暴动后,英格兰南部的少数贵族为了重新树立他们的权威,便出现了建造城堡的大热潮。博迪亚姆城堡便是这一大热潮的产物之一。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在暴动过程中,爱德华•达林里奇自己的家园遭受到了攻击,但是几乎毫无疑问,作为有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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