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年战争——爱德华爵士、染血的城堡与美好时代

招待友人、取悦权贵的场所。这些权贵便是阿伦德尔伯爵之辈，也许有一天，甚至包括国王在内。

正如我们在本章开头所述，博迪亚姆城堡建造得更像庭院式宅邸，或类似牛津的学院的四合院式建筑。所有对于中世纪家庭（或学院社区）不可或缺的房子，不是分散在堡场之内，而是紧凑地竖立在四面围墙之中，并且通过巧妙的布局，可以互相呼应，彼此提供补给。今天，博迪亚姆城堡的内部已是一片破败，但是仔细观察，依然可以发现每个房间的功能，发现它们如何一起运转，供养达林里奇一家的起居。



图4-3　博迪亚姆城堡内的屏风通道。

和12世纪一样，贵族家庭的最大问题是吃喝问题。在博迪亚姆城堡，食物和饮品是经过后门运入的。利用这一距离更短、更直接的进入城堡的路径，也更为合理。从后门楼的塔楼里走进来，你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狭窄的通道中。这条通道被称作“屏风通道”。顾名思义，这是因为通道两侧分别树立着木屏风和石屏风。右侧的木屏风已经不在了，只有左侧的石屏风保存了下来。如上图所示，你可以看见这里设了三道门。左侧的门通往食品储藏室，是一间用来储藏面包的房间（表达“食品储藏室”的“pantry”一词便派生自法语中表达“面包”的单词“pain”）。如果你以为一整间房间都用来储藏面包似乎太夸张了，请不要忘了，爱德华爵士可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从他的直系家人到地位最低的仆人，所有人每天都需要食用面包。甚至家里养的那么多只狗，也需要喂养大量的面包。而且，他们常常还要用那种厚的干面包片当盘子使用，这种大面包片也被称为“面包盘”。



图4-4　博迪亚姆城堡的底层平面图。

屏风通道右侧的一道门通往酒库，是一间用来储存其他必需品的半圆形房间。表达“酒库”的单词“buttery”派生自表达酒瓶的单词“bottle”。所以，这里储存的必需品并不是黄油（“butter”），而是红酒、麦芽啤酒等酒品。当时，饮用水的卫生条件还不太好，所以他们每顿饭都要喝这些酒品。即便饮酒后，也不用担心骑马的安全问题：一般麦芽啤酒（也被称作淡啤）的酒精含量很低。整个家庭的人都要饮用麦芽啤酒，而且这种啤酒是当场（虽然也许并不是在城堡内）酿制的。就像面包必须隔几天便烘焙一次一样，麦芽啤酒也要定期酿制，以保持新鲜。另一方面，红酒也可以无限期地保存，而且和现在的红酒一样有酒劲。一般而言，红酒是从法国南部进口，通常情况下是留给爱德华爵士的直系亲属和朋友饮用。

屏风通道的第三道门对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在食品储藏室和酒库中间，可以通向厨房。博迪亚姆城堡厨房的布局非常精巧，巧妙地利用了现有的空间。烹饪用的大火炉在建造时嵌入了厚厚的外墙，连到了屋顶上的加筑了堞口的烟囱上（没错，在加筑堞口方面，他连烟囱也没放过）。在厨房的一角，有一道楼梯向下通往东南角塔楼的地下。在那里，有一口水井——算是水井吧。今天，水井里注满了护城河里的水，但是在14世纪，这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别的不说，护城河还承担着城堡内多个卫生间的下水道功能呢。一个可能的解决措施是，“水井”其实是水池，四周用铅皮封闭，与护城河隔绝起来，实际储存的水也是从屋顶流下的雨水。在上述这座塔的顶部还有另一个建筑设施，它设计的目的便是为厨房供给食材。这一设施便是鸽房。现在，你仍然可以看到鸽房上有成百上千的小洞，那里曾是鸽子栖息的巢穴。当然，最后它们都会被烤成肉馅饼。

就这样，厨房、酒库和食品储藏室建在屏风通道的一侧。它们共同的任务是为通道另一侧的房间提供食物和饮品。另一侧的房间便是城堡的大殿。就大殿而言，博迪亚姆城堡的大殿算相当小巧的了：只有40英尺长，24英尺宽。大殿可能只能容纳15至20人就座。由此，我们对爱德华爵士家族的规模也有了一定概念。不过，大殿的布局完全遵照了爱德华爵士那个时代的惯例（时至今日，牛津和剑桥的许多学院仍然继承了这些惯例）。大殿中纵向布置了两排长桌，爱德华爵士家族中的普通成员（就像学院中的学生一样）坐在这里就餐。长桌只在一侧放置长凳，这样，用餐者便可以面对彼此，留出大殿中间的空间，也方便仆人从无人的一侧上菜。在大殿的最里边，地面上凸起一片小小的平台，以突显其重要性。平台上摆放着第三张桌子。这张高台餐桌，就是爱德华爵士和家人以及最尊贵的客人（就像学院里的研究员一样）一起用餐的地方。十之八九，他们坐的是单张的椅子，而不是长凳。为了衬托这片平台的崇高地位，大殿的这面墙上开了一扇非常宽敞且向阳的窗户，照亮了这片区域。有意思的是，虽然整个城堡设置了几十座壁炉，大殿里却没有设置壁炉，而是在中央的位置建了一座平炉，平炉上方的屋顶上设有排烟的通风口。在大殿中央设置一个大平炉，为整个大殿照明、取暖， 这种布局的传统可以追溯到黑暗时代注50，并一直沿用到了爱德华爵士甚至更往后的时代。

然而，有传统被保留了下来，就有传统被逐渐地摈弃。例如，到了14世纪晚期，贵族家庭花在运输上的时间便开始逐渐减少了。随着市场经济的持续发展，贵族可以依赖本地的农业获得大部分的农产品。的确，他们甚至会采取措施鼓励这种发展。1383年，爱德华爵士获得国王的批准，将博迪亚姆村开辟为市集，每周举行一次小型集市，每年举行一次大型集市。而且，像爱德华爵士这样的骑士可以自己蓄养家畜，供家人食用。当时各类肉品都是昂贵的、上等的食物，它们构成了贵族家庭饮食的主要部分。除了蓄养家畜，爱德华爵士和家人还可以通过猎得的猎物来调剂饮食。正是因为鹿和一些稀有的猎禽，如野鸡和山鹑，是捕猎得来的兽禽，它们也被视为极为珍贵的食材，同时，它们的味道也极为美味。可以想象，如果爱德华爵士的鹿肉是他从冈特的约翰的眼皮底下亲自猎来的，那品尝起来就更加美味了。

众所周知，中世纪贵族有一个缺点是他们不吃蔬菜。地里长出的东西是给农民吃的，富有的骑士自然看不上眼。如果你给爱德华爵士递上一块奶酪，他可能也会不屑一顾，除非这块奶酪是特制的精品。鱼的地位仅次于肉，也是一道好菜。大斋节期间，鱼也是肉食的必不可少的替代品。鱼可以在腌制后保存在木桶里。但是，爱德华爵士在城堡附近一带拥有许多池塘，完全可以保证每天都有新鲜的鱼类供应。偶尔，如有必要，他也会挥霍一把，买一些更稀有的鱼类，如像梭鱼或海鲷这种大型鱼类都是更适合上主桌的菜品。此外，假如爱德华爵士特别想来点儿新鲜的海味的话，这当然也算不上什么难题。毕竟，博迪亚姆城堡恰好濒临大海（毫无疑问，无论派哪一个仆人去购买海味，他也都会提醒他们这一点）。

以上便是中世纪英格兰贵族的日常饮食。关于这一点，有他们的家族账簿为证。此外，到了爱德华• 达林里奇的时代，我们不仅可以了解到他们吃的是什么，还能够了解到他们如何进行烹饪。14世纪90年代，理查二世命令他的御膳主厨编纂食谱汇编，汇编的手稿恰好保留了下来。这本食谱汇编被命名为《烹饪之术》（Forme of Cury），相当于英格兰的第一本烹饪手册。据书中记载，中世纪的烹饪可不只是烤只乳猪、再往乳猪的嘴里塞只红苹果装点一下那么简单。书中除了记载一些简单的推荐菜品，如“肉汁烩鸡”和“酱烧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