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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洛与诺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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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的后人。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杜多煞费苦心给诺曼人找出一份家谱,不是要强调他们和法兰克人之间的差别,而是要强调他们之间具有相同之处,或至少强调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典范。

此外,要理解杜多为何以及如何编写了如此迥异的历史记载,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写作对象。最初是公爵理查一世委托杜多撰写诺曼人的历史,但直到其继任者理查二世上台之后,这部作品才得以完成。杜多本人是饱学之士,并且,像我们先前写到的那样,他在写作中还借鉴了古典文献资料。他在公爵宫廷的地位——从使者到宫廷牧师——让他可以从目击者口里获得需要的信息,而这些目击者中甚至包括公爵家族的成员。不过有趣的是,杜多作品前面的献词不是写给公爵的,而是写给拉昂(Laon)的主教阿达贝罗(Adalbero,1030年去世)。这样,杜多的作品在主题(诺曼人殖民)和对象(法兰克主教)之间看似存在的巨大反差现象,让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提出了大量理论,以期能够解释杜多的写作对象和写作原因。虽然,大多数学者都倾向于认为,杜多的历史基本上是按卡洛林传统写作的;但是,埃利诺·瑟尔认为杜多的作品有点像用拉丁文写成的英雄传奇,是“北欧民族的凯旋之歌”(the victory song of the Norse people)。21瑟尔的正确之处在于,她指出杜多的作品是一部叙事史,其高潮部分是描述权力已经得以巩固且态度虔诚的公爵(理查一世)如何治理一个稳定的诺曼底公国。遗憾的是,她的解释也不全面,特别是无法解释杜多给阿达贝罗的献词。至于把杜多作品描绘成英雄传奇,这种说法未免显得有点夸大其词。另一方面,我们也可认为杜多是在为向他提供资助的诺曼人写书立传,因为他在书中暗示诺曼人是根据上帝的旨意来接管诺曼底并进行公正的统治。当然,若杰弗里·科齐奥尔(Geoffrey Koziol)的观点正确,我们也可以把《诺曼人的历史》看成是这样一个进行抉择的过程,因为当时他们面临着两个严峻的现实,其一是查理曼大帝的子孙们未能继续执掌权力,其二是卡佩王朝在逐渐崛起。22但没过多久,杜多就在书中替诺曼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以一种卡洛林王朝的读者们能够接受的方式,为诺曼人的殖民活动进行辩解,并替其所作所为寻找合理借口。虽然韦尔芒杜瓦伯爵起初把杜多作为自己的使者派往公爵宫廷, 但他完全拒绝承认对于格·卡佩注9的加冕以及卡佩王朝对卡洛林王朝王位的继承。如果我们认可杜多的创作本质上还是属于书写卡洛林王朝的历史,那就可能看出杜多在书中是怎样努力地想把新近发生的历史放进法兰克的社会背景中进行解释。

基于这样的想法,我们在解读杜多作品中的《圣克莱尔·埃普特条约》时,就会发现,如果不从字面上将其仅仅理解成是对历史事件的真实记录,那这段记载反而会显得更有意义。我们还注意到,关于这个条约的许多构成因素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维京人殖民的时期正好和北欧社会皈依基督教的时期重合,因为当时斯堪的纳维亚诸王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逐渐接受了基督教;并且反过来,他们又会迫使自己的子民也接受基督教。在法兰克和英格兰殖民的维京人,和其他地方的维京人一样,要比那些留在斯堪的纳维亚家乡的同伴们更快地接受了这种新的宗教。于是,诺曼人就和他们所在的殖民地区的人们有了一种共通的交流框架,这样才能被殖民地的人们所熟悉并接受。因此,罗洛接受洗礼可以被视作人们认可了这种新的现实的表现,虽然从更广泛的社会背景来看,杜多对罗洛皈依基督教的描述还是值得商榷的。前文曾指出,塞纳河谷的维京人在皈依问题上反复无常,鲁昂大主教盖伊甚至还需要就此咨询意见,而这些维京人当中很有可能就包括罗洛。23但这一点在杜多的记载中却不见了踪影。他不但没有提到盖伊,而且在书中把鲁昂大主教变成了一个叫弗朗科(Frano)的人。当然,这个人完全是杜多的凭空臆造。但另一方面,如果出现一个对基督教三心二意的维京皈依者,又和杜多希望塑造的维京人是殖民地合法继承人的想法相违背。于是,杜多不得不创造一个足以让罗洛的洗礼仪式一锤定音、不再反复的场景。此外,罗洛与吉斯拉的婚姻同样经不起推敲。因为不但这场婚姻本身并不存在,而且吉斯拉,作为“糊涂”查理的女儿,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当时年龄太小,不可能谈婚论嫁。24杜多对此的描写,是受了先前一个法兰克婚姻的事例启发:公元882年,作为维京人在瓦尔赫伦岛定居的保证手段,洛泰尔二世将自己的女儿吉斯拉嫁给了维京领袖戈德福瑞德(Godefrid)。25同样的道理,“罗洛和法兰克公主的联姻”也标志着法兰克社会对这个维京首领的认可。

最后我们再来说说赐予土地这件事情。根据杜多的版本,构成诺曼底公国的这片区域,东起厄镇(Eu),西至科唐坦半岛,都是在911年签订的条约中划分出来的,而不是像弗洛多阿德和其他一些法兰克文献所记载的那样,是经过多次赐予才完成的。杜多的写作方式本身又给我们提供了找到答案的线索,在其作品之中,“糊涂”查理把土地赐给诺曼人的事件,标志着杜多对罗洛那个具有预兆意义的梦境的描写已经达到了高潮。而一开始,正是这个梦境才把罗洛吸引到诺曼底的。这是讲述一群维京人如何找到幸福乐土、如何从“异端邪说”皈依基督圣教的迁徙过程,反映了很多中世纪历史作品中都具有的另一个主题——神意思想(divine providence),即“上帝在人间的旨意会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体现出来”。因此,如果上帝的旨意是要让罗洛在诺曼底殖民,那必然的结论就是截至杜多写作之时,诺曼人所控制的领地应当是作为一个整体而赐予给他们。不容忽视的一点是,杜多在理查一世执政时期就开始写作,但直到理查二世统治时期才完成作品,所以杜多对这个条约的记载也反映出诺曼底存在的历史非常久远。根据费利斯·里弗斯茨(Felice Lifshitz)的说法,理查一世之所以委命杜多撰写这部历史,是考虑到诺曼底的边境冲突不断,他想给自己的儿子理查二世继承爵位提供依据并扫清道路。26虽然这部作品完成的时间存疑,但鉴于当时诺曼底要排除万难、继续存在的社会背景,杜多对诺曼底久远历史的强调极可能减轻了人们对罗洛及其后代们占领这片土地的合法性的怀疑。显然,当时在诺曼底的生存才是首要的任务,特别是考虑到罗洛的儿子“长剑”威廉被一个敌对的伯爵派人暗杀,而威廉的儿子理查一世在继位时还仅仅是一个孩子。



诺曼底的建立


记载把土地赐予罗洛的历史资料让人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诺曼底的建立到底是“糊涂”查理的刻意行为;还是他仅仅作为权宜之计,和一群维京人订立了一个暂时性的政治联盟,没想到却因此出现了一片独立的领地?前面我们说到918年的历史资料已经揭示了赐予罗洛土地的目的是换取他对这片土地的保护,并且很可能是保护其免受后来其他维京人的侵袭。其实,诺曼底的建立是罗洛、“长剑”威廉和理查一世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们都很有能力,善于把握出现的一切机会,然后在前人基础上继续前进,并在复杂的政治联盟关系中灵活周旋。在本部分内容中,我们将重点跳出书面文献的约束,深入考古资料以及地名证据中去考察10世纪塞纳河谷的人口和资源,这样才能了解来自诺曼底内外部的敌人给这几位公爵带来了哪些威胁,同时也才能清楚罗洛是如何在这儿建立起一个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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