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西突厥人与萨珊王朝的关系

突厥人在向西发展的过程中，分别与萨珊王朝和东罗马帝国发生了联系。突厥人与萨珊王朝之间的联系从突厥汗国建立之后不久就开始了。萨珊王朝是波斯人于226年在伊朗高原上建立的国家，中国史书称“波斯”，西方史书名“Persia”。在突厥汗国兴建之时，萨珊波斯已经是一个具有300多年历史的国家。突厥汗国时期，萨珊王朝在库思老一世、霍尔穆兹四世（Hurmazd IV，579—590年在位）和库思老二世（Khosrau II，591—628年在位）三位强大国王的治理下进入了鼎盛时期。此后，由于国内发生战乱，一度臣属于西突厥人。651—652年间，萨珊波斯最终被在其南部兴起的阿拉伯人灭亡。在突厥政权兴起到萨珊波斯灭亡的100年间（552—651），两国之间的关系经历了友好、敌对、和解的历史演变过程。

在突厥汗国建国之初，突厥人与萨珊波斯人开始了友好交往，两国关系发展很快。突厥人初期的扩张可分为两步：一是征服天山南北诸国，二是征服哒汗国。西突厥与萨珊王朝的关系也相应地分为两个阶段：一是两国建交，二是两国联盟。

突厥人建国之初的首要任务是彻底消灭柔然，使天山南北诸国承认突厥汗国的宗主地位。要完成这一任务，突厥人注意到哒这一政权。哒人原先也臣属于柔然，居阿尔泰山以南，迁到中亚以后，建立起强大政权，称霸中亚。此后，柔然可汗婆罗门曾经把自己的三个姊妹嫁给哒王为妻。突厥人建国前夕，哒虽已疏远柔然，然双方并未断交。突厥人征服天山南北诸国之时，为了牵制哒汗国的力量，积极与西面的萨珊波斯王朝取得联系，以除后顾之忧。

突厥人与萨珊王朝的接触可能在553年以前已经开始，据《阙特勤碑》东面第3行记，在土门可汗去世之时，波斯国曾派使者参加土门的葬礼。554年，突厥大可汗木杆与波斯王奴细尔汪（Noshirwan，即库思老一世）建立了联系。123两国之间开始了使者互访，这一情况可以从哒暗杀突厥使者的活动中得到证实，突厥使者“必须通过哒领土才能到达波斯。哒知突厥将与萨山（即萨珊）朝建立直接关系，大为惊震，就将过境的突厥使者及其侍从完全杀死” 124。到556年，突厥人在西边的势力已经达到焉耆、于阗一线西北，直到巴尔喀什湖弧形以外的地区 125，与中亚哒汗国毗邻，完成了突厥人向西征服的第一步。

突厥人征服天山南北诸国以后，在怛逻斯（塔拉斯，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交界处）与统治中亚的哒汗国发生冲突。557年之后不久，室点密在一次激战中击败哒汗国 126，并截断了哒通往北周王朝的道路。据史书记载，哒汗国最后一次向中国朝贡是在明帝二年，即558年。在此以前的一百多年中，哒对中国的朝贡从未中断。据《周书》记载，哒不朝贡的原因是“为突厥所破，部落分散，职贡遂绝”。由此可见，在557到558年间，突厥与哒之间的冲突激烈起来。

然而，新兴的突厥汗国尚不能与哒汗国对抗。突厥人的权威仅限于北方的铁勒诸族和天山南部诸国，而哒汗国是“于阗、安息等大小二十余国，皆役属之”的大国，并且得到了中亚近40个小国的朝贡。1276世纪上半叶，拜占庭史家科斯马斯见到“哒国王带着一千头战象和无数骑兵出去作战” 128。突厥人在无力单独灭亡哒的情况下，开始寻求盟友，于是，派使者与萨珊波斯商量共灭哒汗国之事。

波斯王库思老一世对此持犹豫态度。5世纪末，哒曾与萨珊波斯是死敌，6世纪初，双方打了近十年（503—513）的仗，在这些战争中，谁也胜不了谁，两国军事力量达到均衡，双方签订了25年的和约。在突厥人崛起之初的6世纪中叶，两国还一起派使者到中国朝贡。波斯王愿意保持这种局面，而不希望锐意进取的突厥人成为自己的近邻，但是，西方局势的变化改变了库思老一世的初衷。

6世纪上半叶，萨珊波斯国力强盛起来，陆续征服和掠夺了东罗马帝国领土安条克（Antioch），占领拉齐卡（Lazica）。557年，东罗马皇帝决定改变与波斯人的关系，同意付给波斯赔款，并以纳贡为条件，收复了拉齐卡，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随着萨珊波斯西方外交的成功，库思老一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库思老欲雪其祖父卑路斯败亡哒之耻，决定与突厥人结盟共击哒。为了强化这一军事同盟，突厥木杆可汗将女儿嫁给库思老。

562年，两国联合出兵攻哒汗国，灭之，两国瓜分了哒汗国的领土。9世纪至10世纪阿拉伯史学家塔巴里对两国瓜分哒领土的情况有详细的记载，据说，库思老取吐火罗、谢风旦（Zaboulistan）、迦布逻（Kaboulistan，喀布尔）、石汗那（Djaghanyan）等地；而室点密则取赭时、拔汗那、康国、安国、史国、小史国等国。 129由此观之，双方是以阿姆河为界，西突厥占其北，波斯占其南。中国史书对此也有记载，《新唐书》“史国”条下记：“有铁门山……石邑如铁，为关以限二国。”《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铁门，……突厥之关塞也。”突厥人对此也有记载，刻于8世纪的突厥文《阙特勤碑》记载说，他们的祖先土门可汗和室点密可汗曾经：“克服四方一族……向西方，远至铁门。”可以肯定，灭哒汗国之后，阿姆河以北的铁门成了西突厥与萨珊波斯的国界线。

西突厥汗国统治了天山南北诸国、锡尔河北部草原和河中地区，成了中亚大国。随着突厥势力的发展壮大，西突厥室点密可汗与波斯王库思老之间发生了冲突。拜占庭历史学家弥南德在其《希腊史》（残卷）中，对两国关系破裂的经过有详细的记载。

哒汗国灭亡以后，原来臣属于哒的昭武九姓国转而臣属于西突厥人，粟特商人利用西突厥人的势力，提出要到波斯境内贸易的要求。567年，西突厥可汗室点密派使团前往波斯，使团团长是粟特人马尼亚克（Maniakh）。粟特商人的要求直接损害了波斯人的利益，如果同意的话，将使波斯人失去中介贸易的利益。库思老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哒人喀塔尔福斯（Katulphus）建议由波斯政府按价收购突厥人带来的丝货，然后当着突厥使者的面把丝货烧掉，表示波斯不需要来自突厥之丝。波斯王按此建议做了。室点密再次派使者到波斯，为了阻止突厥使者再来，波斯王私下命令毒死使者，然后，散布谣言说突厥人生长在冰雪之乡，他们不适应波斯干燥气候，离开塞地则不能生存。于是，突厥与波斯之间的关系破裂，以后，双方展开了战争。

588年，突厥人入侵波斯。据塔巴里记：“当霍尔穆兹四世在位的十一年时，突厥最高可汗（Schaba） 130领兵三十万来侵，兵至帆延（Badhaghis）及哈烈两地，同时罗马帝从叙利亚沙漠进兵，而可萨王兵亦至里海南岸之打耳班，大肆焚杀。” 131这次入侵很快被波斯大将军巴赫兰·楚宾（Bahram Tschoubin）打败，可汗中箭身亡。波斯军一直打到离布哈拉不远的沛肯城，俘虏了可汗之子（Barmoudha），虏获大批战利品返回波斯。塔巴里在谈到这次战争之时说：“大可汗的战象和战狮在被箭射中后，掉头往回跑，又遭到大火围烧，最后载着火狂怒地冲入自己的队伍。” 132这次战争给突厥人的打击是沉重的，河中地区遭到了践踏，沛肯城遭到洗劫。

然而，在大